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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08:31:01 作者: 斬青
    李平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

    或者說,只有李平銳「認可」她的死法。

    李平銳在純白色的單人監牢內刻下第三條代表日夜交替的線,神色晦暗不明。

    這個被押入監牢後的前異能研究所所長仿佛一瞬間就老了三十歲,不過這種變化很有可能是因為監獄裡沒條件為他提供黑色的染髮劑,所以才讓他的白頭髮盡數暴露。

    李平銳回頭看向來探望他的兩個年輕人,低頭自嘲一笑,話語中卻聽不出任何反思和懊悔,「我不認為我有罪。」

    「任何一項科學研究都不是輕易能實現的,生命的犧牲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李平銳又想起他的妻子孤零零死在實驗室的那一晚,他永遠也忘不掉陸苒在研發出「融毀」後的痛苦與糾結,可能是上天開的一場玩笑,讓一個道德感極高的人研發出了一項最具殺傷力的武器。

    在逐漸意識到自己間接造成多少無辜生靈消亡後,陸苒在實驗室里吞金自殺。

    這也算是科學研究中的一種犧牲。

    李平銳搖了搖頭,用一種教育年輕小輩的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生物、醫藥的研究皆是如此,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固執地阻礙科技發展。」

    「我明白,」楊歌拉開一條椅子坐下,自在到仿佛此處並不是一處監牢,而是什麼星級酒店,他甚至能翻開破舊泛黃的搪瓷杯子,給在座的二位倒了點熱茶水:「因為您所謂的『發展』並不值得用那麼多人命去填補。」

    楊歌可能是帶了點「管家」的職業病,姿勢優雅,規規矩矩為二人遞茶。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楊大管家甚至還想搭配一點解膩的點心。

    儘管他話語中不帶任何恭敬。

    周曙捧起杯子默不作聲。

    李平銳早已不再年輕,他的瞳孔看起來比茶水更為渾濁,他搖搖頭,不贊成道:「你說錯了,我的研究是最重要的。」

    「近幾年能量波動越來越劇烈,甦醒的非人物種越來越多,我們必須將最強大的力量握在自己手裡。」

    李平銳還有心情教育兩個年輕小輩:「你們可能不太清楚,等上層對於非人物種無條件斬殺的命令一下來,我的所有實驗項目都會是合法合規。」

    「可惜了,」李平銳長嘆一聲,「你們看上去並不怎麼希望全面斬殺非人物種。」

    楊歌頓覺無言。

    就像是上一輩的人對非人物種有著莫名其妙的敵意一樣,在和平年代長大的楊歌同樣萬分不理解為什麼一定要將怪物視為對立。

    不過對觀點立場不一致的人,楊歌還有一套方法去應對。

    他轉了轉杯子,那破舊杯子在他潔白如玉的手中,竟也顯得像是什麼高端的工藝品。

    「您說的沒錯,」楊歌輕嘆一聲,先是溫和地說:「人類對於相似的生物總是抱有一種憐憫。」

    「憐憫?」李平銳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問楊歌:「現在的人類有資格對那些生物『憐憫』嗎?」

    「人類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李平銳搖搖頭,監牢的環境到底對他有些影響,以至於他不似在實驗室里的那樣堅定。不過當他說起這些來,還是帶著點科學家的傲氣。

    楊歌嘴角還掛著笑,一副你說得都對的樣子。

    李平銳定定地看著楊歌,明白今天是一定要說出點什麼,才能滿足這名異能者的胃口了。

    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低低笑道:「知道為什麼異能者覺醒的第一項異能是關於維度場封鎖的嗎?」

    楊歌微微皺眉,不知道李平銳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

    不待楊歌回答,李平銳便已經解釋道:「因為當時的人類非常想隱藏怪物的存在。」

    「這是一種群體潛意識在靈能分化時的體現。」

    這個說法倒是新穎極了,不過楊歌還是有些疑惑。

    他說這些做什麼?

    難道是因為科學家的思維都很跳躍?

    「我無意去探究異能的起源,」楊歌垂下眼眸,依舊溫和道:「我只想知道您在第七實驗室中,具體做了哪些違規的研究。」

    「不想如實告訴我們也沒關係,您只需要回答那項研究是否可控、是否存在危害人類的可能性。」

    「當然,」楊歌雙手交握,面上在笑,可那眼中卻不帶幾絲笑意,甚至說帶著點惡意,他道:「您也可以暫時不說,等第七實驗室的研究成果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之後——」

    楊歌歉意地微微躬身,「再像陸苒博士那樣自殺謝罪。」

    他無意去冒犯陸苒博士。

    但他無所顧忌。

    用陸苒來刺激李平銳顯然也很成功。

    因為李平銳在聽到那個名字後,重重地喘了一下氣,麵皮開始不自覺地抽動,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湧上頭,面目猙獰地盯著楊歌。

    一副下一秒就要被氣暈的模樣。

    不過這位異能研究所的前所長的身體棒極了,不像是會被他三言兩語氣倒的樣子。

    楊歌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第48章 第 48 章

    良久,李平銳緩過神來。

    他拿起楊歌之前倒的茶水,潤了下嗓子。

    楊歌視力極好,看清對方端著杯子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顫抖。

    李平銳沒有計較楊歌對他亡妻的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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