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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07:41:19 作者: 伯正
    楊阮微微側過身,薄薄一層皮膚覆蓋在身上,凸顯出根根分明的肋骨,他很瘦,是抽條期特有的纖細身段,方森懷疑那腰也就自己一拃寬。

    從脊背到腰肢,是一道凹陷下去的弧度,而再向下,則是一條圓潤飽滿的曲線。楊阮又穿上了一條小短褲,那條短褲已經被洗得薄透,每當他彎腰的時候,短褲緊緊貼在身上,方森甚至可以看清楊阮內褲的顏色。

    方森突然不想再盯著楊阮看下去,並開始不合時宜地感到口乾舌燥。

    他把這一切歸結於自己的年齡,並認為自己產生衝動沒什麼錯——十八歲,一個看到什麼都會想到性的年紀。

    換完睡衣,楊阮向方森這邊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他也想給方森拿一件睡衣,可他每件衣服都有它自己的用途,實在拿不出多餘的給方森穿。方森看出楊阮的遲疑,沒多說廢話——睡衣又不是什麼必需品,他乾脆脫掉了上半身的衣服,光裸著上身躺回床上。

    楊阮沒再說什麼,默許了。

    可干躺著有什麼意思,方森翻了個身,看著楊阮被擠壓出一小塊軟肉的臉頰,又想到傍晚吃飯時還覺得楊阮的臉像糯米糰子,於是伸出一根手指,真的在上面戳了戳。

    「你幹什麼?」楊阮不解。

    「好玩。」

    「哦。」楊阮不知道這種事原來也會好玩,被勾起了一點好奇心,也學著方森的樣子,伸出手指,去戳方森的臉頰,最終得出自己的結論,「不好玩。」

    一點也不軟。

    方森有點想笑,他問楊阮:「喂,你叫什麼?」

    只聽見胡春梅叫他小楊,可能是姓楊吧。

    「楊阮。」

    「柔軟的軟?」方森又問。

    楊阮很認真地搖搖頭:「不是的。」

    楊阮拉過來方森的一隻手,用細細的手指在對方寬大的手掌上滑動著,先寫耳刀旁,又寫一個元:「是這個阮。」

    掌心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也不知道這人的體溫怎麼總是這麼低。常年握各種理髮剪的緣故,楊阮的手並不細膩柔軟,每根手指上都有一層繭,甚至有些粗糙。

    「爸爸姓楊,媽媽姓阮,爸爸媽媽都不在了。」楊阮說。

    方森不禁想,好巧,我也是。他沒有從楊阮這句話中聽出任何特殊的情緒,從胡春梅之前那番話里,他得知楊阮的爸媽去世很早,楊阮大概也沒來得及和他們產生多少感情。方森聽見楊阮問他:「那你呢,你叫什麼?」

    「……」如果放在平時,方森會如實回答,可現在顯然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他還沒忘他是因為什麼才來蘭城的。

    在這種完全陌生的地方,方森不準備向任何人透露本名,就說自己姓林,剩下的讓楊阮隨便叫。

    「林……」楊阮看了看方森的臉,又垂著睫毛想了好半晌,這副模樣很乖,「那我叫你林哥吧,你看起來比我大。」

    「行啊,叫唄。」

    叫林哥確實不是不行。以前就有人叫他方哥,哪怕年齡其實比他大,這麼叫是因為他打架夠狠,會讓其他人心裡發怵。

    方森問楊阮:「你成年了沒?」

    畢竟看著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結果楊阮說他前兩個月已經滿了十八歲。

    原來他們還是同齡人,但方森才不會告訴楊阮。既然占了便宜,還不如占到底,方森說:「那我確實比你大啊,我二十多。」

    「十八歲……不是應該還在上學麼?」話雖然這麼問,不過他自己顯然沒有任何立場講這些。他早就習慣三天兩頭逃學,一學期出現在教室里的時間湊不夠一星期,老師也清楚他爹是個什麼德行,不僅放棄了他,也放棄了通知家長。

    楊阮咬咬下嘴唇:「只念完了小學。小學一點也不好。」

    方森兩條手臂交疊著墊在腦袋下面——他今天也沒有枕頭,楊阮把幾件衣服疊好了讓他枕,方森卻嫌還不夠高。他微微把頭側過去看楊阮,看那張沒有血色的玲瓏的臉,楊阮說這句話時的語氣仍用著平靜的、沒什麼起伏的腔調,但方森注意到楊阮擰起了兩條秀長的眉。

    胡春梅說過的話又浮現在方森的腦海中,即使楊阮沒再多說什麼,方森也猜得到,大概是老師與同學欺負過他。

    儘管意識到了這點,但方森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勻給其他人。但他現在心情算不上差,又或者認為胡春梅居高臨下的態度令人不爽,於是對楊阮說:「別人欺負你的時候,你別忍著。」

    你又不欠他們什麼。

    方森向楊阮傳授自己的辦法:「揍他就行。」

    ……當然,這個辦法還是要酌情。楊阮這細胳膊細腿的,別反過來被人揍就不錯了。

    楊阮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方森,像是在琢磨方森話中的意思,半晌後才輕輕搖頭:「沒有人欺負我。」

    到底什麼才是欺負呢?楊阮其實並不懂。自打他有記憶以來,所有人對他的態度都相差無幾,如果將此作為基準,確實沒有更加過分的事了。

    大家都是一樣的。

    方森突然感到有些累,不只是累,還有煩躁。和楊阮這人說話怎麼就這麼費勁?

    他難得在這個無聊的夜裡積攢出一點耐心,說過的話比前一周加起來還多,可是無異於一拳打在棉花上,沒得到任何他期待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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