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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07:35:47 作者: 雲霧棉花糖
細細嗅去,盈滿鼻尖的香氣好像有些熟悉,江無禾莫名想起了栽滿紫羅蘭的庭院,莫名想起了一個人——他的表哥。
!
江無禾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當即應激似的站直了身子。
眾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
江無禾後知後覺自己的失態,只怔愣一瞬,面色猛地陰沉下來,咬緊後槽牙,朝著一個人狠狠就是一腳。
「啊!」
那個倒霉蛋直接被這一腳踹得撲倒在地上。
更倒霉的是,這裡是樹林的角落,雨後泥濘不堪,而那人倒下的地方正巧是一大片淤泥。
不止是衣服,臉、頭髮、撐住地面的手全都沾滿了泥,狼狽至極。
池蘭熏眼睫微顫,被江無禾不按常理出牌的行為嚇到,不自覺睜大眼睛,警惕地看著他,向後面連退了好幾步,保持一定的距離,只可惜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跑掉。
池蘭熏懷疑江無禾要麼有狂躁症,要麼有精神分裂。
昂貴的皮鞋踩在泥濘之中,江無禾全然不在意,用鞋尖挑起了那個倒霉蛋的下巴。
看清自己踹的是誰後,江無禾忽然勾唇笑了。
「呵……差點忘了。」惡劣的、不加掩飾的笑重新出現在了江無禾的臉上。
鞋底沾滿淤泥的皮鞋毫不留情地踩到了背上。
江無禾攤開了手,頭也沒回,「拿過來。」
沒頭沒腦的一句命令。
跟班一時間無法理解江無禾的意思,你看我,我看你,又急又怕。
也許是出於求生的本能,被江無禾狀若隨意地斜瞥了一眼後,跟班駭得一哆嗦,終於回想起了什麼,飛速掏出了一個東西,戰戰兢兢地遞給了江無禾。
江無禾自然接過了那個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然後,在池蘭熏疑惑而警惕的目光下,毫不猶豫地潑到了他的身上。
「不好意思,手滑了。」江無禾笑得愈發明媚。
馬上又佯裝驚慌失措,故意表達一些假得不能再假的歉意與關心,「都是我的錯,同學你沒事吧?」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池蘭熏難以置信地盯著江無禾可憎的嘴臉。
頸間黏膩,有什麼東西不斷往下淌著,他愣愣地摸了上去,抬手一看,觸目驚心的濃黑。
是墨水。
墨水潑在紫院黑色的西服外套上,洇出了不規則的痕跡,與水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裸-露在外的脖頸就不一樣了。
肌膚似雪,濺上了一道道鮮明的墨色,正如一副未完成的水墨畫。
只待畫者伸出手,塗抹,暈染。
江無禾面色微不可見地一沉,不自覺收起了笑容。
靜默片刻,沒人敢開口,江無禾冷聲喊了一個名字。
「池酌。」
江無禾終於收回了一直踩在他背上的鞋。
「這不是你的哥哥嗎?」
「還不快幫你的哥哥把髒衣服脫下來。」
江無禾對著污泥中的人說話,眼睛卻一直緊緊地盯著池蘭熏,試圖捕捉所有的表情變化。
池蘭熏瞳孔驟縮,這才發現被踹進泥里的人是誰。
他的確如江無禾所說,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池酌從未承認過他這個哥哥,池家也只是「大發慈悲」地為私生子提供一個住所。
一個充滿白眼與欺凌的「住所」。
池蘭熏之所以拼盡全力進入布萊德學院,之所以想要從布萊德學院畢業,只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徹底逃離那裡。
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池蘭熏在池家生活了幾十年,對池家卻並沒有太多的記憶。
白眼是真的,欺凌也是真的,但那大多是小時候的零碎記憶。
除此之外,理應記得更清楚的長大後的事情,池蘭熏反倒一點也記不起來,就像被抹去了一般,又或是那些事情從未發生、存在過。
趁著池蘭熏失神的片刻,池酌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池酌絲毫不顧滿身狼狽,一步一個泥印,跌跌撞撞地朝著池蘭熏走過去。
「你——」池蘭熏一驚,頓感不妙。
可他剛要轉身,便被一群人團團圍住。
一雙雙手把他牢牢摁住,他們笑著、罵著,池蘭熏卻一點也動彈不得,只能滿眼絕望地看著走到身前的池酌,渾身發顫,仿佛又回到了曾經被池酌欺負的時候。
一個人躺在雨中,滿身是傷。
沒有人會幫他,更沒有人會在乎他。
池酌雙眸無神,如行屍走肉,唯有臉上的恨意刻骨鮮明,沒有由來地對著池蘭熏發狠、發狂。
精緻昂貴的黑色外套被扯掉,扔到污泥里,又被惡意地踩了幾腳,陷得更深。
斑駁的墨跡又疊加了幾個髒亂的鞋印,衣服已經髒得完全不能看了。
江無禾眼神沉斂,一瞬不瞬盯著那件外套,眉心微皺。
過了半晌,他恍然從這種狀態中抽離出來,嘴角抽動幾下,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像是要證明自己沒有任何異常,江無禾努力翹起嘴角,顯出不太自然的笑顏,頗為驚訝地看向池蘭熏,「啊,好像裡面的襯衣也髒了呢?」
「要不……還是洗一洗吧。」江無禾調笑道。
拖長了音調,特意加重了「洗」這個字。
池酌立刻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