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頁

    他的頭埋在虞輕輕的肩膀，冰涼的感覺突然打濕了她的肩膀，虞輕輕沒有看見，也能真真實實感受到聞遠渡此刻實質般的悲傷。

    「我不是……我……我現在什麼都能做，就是不能讓哥哥站起來，不能……讓他再次站在我面前。」聞遠渡終於願意開口，卻是斷斷續續，如同刀片割喉。

    聞遠渡陷入了回憶里，這或許是那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艱難吐露著從未向任何人說的話。

    「那天是我……纏著哥哥，讓他帶我去……去玩……」

    「他很忙碌……不在家的時間越來越長，我、我也不想回家了……」

    「好不容易見到他，是我……是我讓他推掉其他事……帶我去玩……」

    他的身體又開始顫抖：「那一天！如果那天不是我，如果我不是一定要……」

    「如果沒有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哥哥……哥現在一定是最優秀……他才是……最厲害的人……」

    「不是我……是哥……都是因為我……」

    聞遠渡陷入了痛苦的泥沼，幾乎無法自拔，虞輕輕連忙用力地抱，握著他的雙手，押註上自身的重量，讓他的顫抖變得更輕一些。

    「阿珩，阿珩，你不要這樣想，以前你安慰過我的話，你還記得嗎？」

    「你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有些事情做不到也沒什麼，你付出的足夠多了，年復一年，它可以有盡頭的，你已經盡力了……

    虞輕輕的聲音帶著哽咽：「阿珩，我在這裡，我陪著你，我也能為你做點什麼……」

    我們該怎麼面對生命中的痛苦？

    虞輕輕經歷過生命中最痛苦的那段時期，無形痛苦無處不在，旁人寬慰的話寥寥無用。那種瀰漫在骨髓里的恨和痛，輕易不能消解出來。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可若非自己走出來，否則世人無法辦法真正救起一個喪失求生意志的人。

    再多安慰的話也只是惘然，到了最後，虞輕輕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說，我陪你，我在這裡，一直陪著你。

    如果能多一個人替你分擔，就算仍然是蝕骨剜心，也會覺得好受一些吧。

    虞輕輕說得喉嚨乾澀，幸好她一直堅持說的話不是無用功，聞遠渡的顫抖終於停止下來了。

    他終於開口，應了她一聲：「……嗯。」

    虞輕輕又是緊張又是小心：「阿珩，或許我們可以試著，不再那麼……懲罰自己了，如果你覺得這個世界糟糕透了，那就想想我，我陪著你，你也為我留在這裡，好嗎？」

    情緒發泄過後只剩下倉皇空洞的軀殼，聞遠渡像是想通了，又像是如釋重負，負罪之人抵抗不住愛人心心念念的懇求，在虞輕輕懇切的目光中，他點了點頭。

    一塊石頭落地。虞輕輕鬆了口氣，聞遠渡抱著虞輕輕，熬不住闔上了眼睛，在一片混沌中，很快陷入了沉睡。

    _

    他看到了……一個人。

    平平淡淡的場景，寬大的書桌後，埋頭工作的身影。

    聞遠渡看不清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衣著，也看不清各中細節，但那身影如此熟悉，聞遠渡心裡驟然掀起山崩海嘯，只需要一秒，他就完完全全確定。

    「哥哥！」他用力奔跑過去。

    但他所處的地面就像是一層薄紙，他稍一用力，眼前的一幕就像是玻璃一樣，碎裂出雪花，然後砰的一聲，碎屑向四面八方迸賤，只剩下一片虛無的黑暗。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客廳里沒有開燈，屋外陷入了黑暗。

    烏雲已經散了，月光得以露出來，照亮隱隱的一方輪廓。

    聞遠渡猛然驚醒，臉頰上，脖頸旁，手臂上一陣一陣火辣辣的疼，似乎那就是玻璃飛濺而過，一條一條刮破皮膚的疼痛。

    因為他的動作，虞輕輕眼皮動了動，她也困極了，並沒有醒來。聞遠渡放輕了動作，將懷裡的人平放在旁邊，他赤腳踩在地上。

    地毯的觸感麻麻痒痒，更加喚醒了他的神經，心中的意念如同不可磨平的尖刺。

    他就是一個反覆的囚徒，明明上一秒已經答應了虞輕輕，但下一秒因為某種契機，他又能推翻他的決定。

    他看過治療方案。

    他是知道人的意念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他知道藥效如何發揮。

    他知道虞輕輕給他吃的藥都是什麼。

    他知道她把藥藏起來了。

    當然，他也知道藥被藏在了哪裡。

    真是傻瓜，以為放在高處他就拿不到了嗎。

    「對不起……」

    低低聲音只有風聽到了，聞遠渡最後一次看向客廳的方向，他低頭，看著手掌上幾乎鋪滿手心的藥，他現在迫不及待要做這件事情，非做不可。

    仰頭，灌進嘴裡，喉結滾動了一次又一次，藥片很快便吞咽了下去。

    加倍的藥效很快起作用，熟悉的空白感再次襲來，聞遠渡平靜的閉上雙眼，劇烈的喘息幅度也慢慢減小。

    他心中一直有過不去的坎，一定要跨過去，哪怕因此死一次，也在所不惜。

    不過這次，哥哥可以活下來。

    作者有話說：

    就算我是親媽也要喊，太瘋了太瘋了太瘋了太瘋了太瘋了！崽！不能那麼瘋啊！！！！

    第150章 別想我

    虞輕輕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得並不安穩, 仿佛有無聲中的一道悶響，讓她突然睜開眼睛，在茫茫的黑暗中醒來。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