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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05:44:12 作者: 應央晚
「嗯。」
沒等他們告別坐上衝鋒舟,總導演一臉焦急地找到他:「遠渡,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們也不會找到你。」
總導演姓蘭,短短几天的風雲變化,讓蘭導鼻翼兩側的溝壑看起來更深了,隔著兩三步就能聞到他身上濃濃的煙味。
虞輕輕也在旁邊,很快就知道是什麼事了。有個攝影師發燒了,情況比鮑屏青更加嚴重,上吐下瀉的,就要燒上三十九度了。
「說起來也是我的錯。」蘭導不無後悔地說,「前兩天我們摸著手電筒去看歡來河水位,就是在那個時候老余泡了水,應該是著涼了,拖了兩天還是沒扛住,而且昨天晚上吃了點不乾淨的東西,情況就更糟糕了。」
聞遠渡聞言,眉心輕皺。
嘉賓們的飲食基本上能夠得到安全的保障,但是相比之下,那麼多工作人員只能湊合了,又是高度疲勞下,病來如山倒。
蘭導:「遠渡,我們還能等,但老余不能等了,不能讓老余也跟你們先走,路上幫我好好照顧他?」
既然然能帶一個鮑屏青,再帶一個老余也可以。然而其中一個衝鋒舟的船手卻提出了擔憂:「我們這條只是小型的衝鋒舟,不能帶太多的人,岔口路段水流很急,舟行不穩,人一多安全性就得不到保障了。」
「再多一個人都不行?」
「不行。」
領頭的船手也很同情老余,但他來這裡也是有任務在身,他看向聞遠渡,「準備好了我們就可以走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聞遠渡身上。
聞遠渡問:「其他的救援隊什麼時候能來?」
蘭導苦澀地說:「我們和救援隊一直保持聯繫,但因為我們這裡情況還好,能吃能住,所以一直沒有排上號。早的話也要等到今天傍晚,遲的話怕是要到明天。」
到明天。可有人的情況怕是不能再等了。
虞輕輕就站在聞遠渡身邊,最先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趁著其他人表情或凝重或思考,她偷偷去拉他的手腕,卻感覺自己拉到了一塊冷冷的冰塊。
怎麼那麼涼?
「……聞遠渡?」虞輕輕小聲叫他。
聞遠渡轉過頭來,從虞輕輕的角度,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動。每一刻沉默都顯得無比漫長,他終於開口:「我留在這裡。」
取捨已經很清楚了,讓兩個病號先走。蘭導一聽大喜過望,臉上終於出現如釋重負的表情,一張臉差點老淚縱橫,就這已經是階段性的喜訊了。
蘭導頗有感觸地拍了拍聞遠渡的肩膀:「遠渡,我替老余謝謝你。」
船手猶豫:「可是叢先生交代我們一定要……」
「這裡我說了算。」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聞遠渡的話語裡的強硬不容拒絕,甚至他的眼神也開始如他的體溫一樣冰涼。
「我會跟叢文說,現在,你們就離開吧。」
大家幫忙給鮑屏青和攝影師老余穿上了救生衣,目送著衝鋒舟行駛在渾濁的洪水上離開。接下來就該等救援隊到來了。
可到了下午,雨勢又大了,視野愈加不清晰,眾人那些只能接受了這個事實。看來又得再等上一天,祈禱明天的時候,天氣條件能好一點。
.
聞遠渡又開始做夢了。
重新回到樓上,他再把自己關在房內,耳邊嘈雜聲隆隆,等待對於所有人來說是煎熬,對他而言更甚。
夢中的藍天綠草不見了,眼前變成了一片藍,由深到淺的過度,和澄澈的藍天很像,他似乎飛上了高空。恍然間天地顛倒,他腳底一空,墜向蒼穹。
猛然失重的感覺襲來,驚起一層驚濤駭浪,他穿過了一張無形的結界,跌入了鋪天蓋地的藍色之中,無數的泡泡從腳底從身邊往頭上冒去。
無數道光芒折射著藍色落在他的臉上,越是往下看,藍色愈發加深,變為黝黑,而越往頭頂看去,白色光芒越盛。
深海的藍,亦是藍。
原來他不在陸地,不在天空,已到深海。
周圍的冷意比他的體溫更甚,不斷舔食著、爭奪著他的體溫,無形的聲音模糊又清晰,聽不清楚具體是什麼,直接傳進他的腦海里,叫囂著要把他一起同化。
「篤篤篤——」
聲音如洪鐘,驟然間有一股巨大的力道與深海深淵搏鬥著,使著拔河一樣的蠻力,一下子將他從粘稠的海水中拉起。
於是他重新穿過那層無形的結界,頭仰出水面,土腥味剝離而去,他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腦海一抽一抽作疼,直到腦中的尖銳刻骨如潮水慢慢褪去,耳邊嘈雜聲間歇,聞遠渡的視線聚焦,才發現門口一個好奇的腦袋探了出來。
「我敲門你不應,怕你出事我就直接進來了。」虞輕輕半點沒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說著說著反而更大大方方的跳進來,直接控訴他,「而且你又不吃飯了,還得讓我端上來!」
不過看在他大義獻舟,最終和他們留到最後同甘共苦的份上,虞輕輕想說的不是這個。
虞輕輕把托盤放到床邊的桌子上,她不由細細打量著他:「你真的沒事嗎,不會也發燒了吧?」
「……沒事。」聞遠渡主動扭頭把目光移開,伸手去拿托盤上的碗。
所以說人的適應能力強呢,上一次還得讓虞輕輕催才肯吃,這一次已經能主動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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