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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04:07:33 作者: 將渝
「真笨。」謝時嶼笑話他,見他抿了下唇,不太高興,又伸手去抱他,親他臉頰,叫他小名,也叫他寶貝,直到江阮面紅耳赤地推開他。
謝時嶼沒辦法,只好找了個沙袋給他練。
「你就把它當成你最討厭的人。」謝時嶼握住他的手腕,哄小孩似教他拍了拍手。
沒想到這次江阮學得很快,而且他下手比謝時嶼想像得要狠多了,打到最後,謝時嶼抬頭對上他的眼神,心裡一悸,忽然起身從身後一把抱住了他,攥緊他的手,讓他停下。
「不能這樣,」謝時嶼下巴搭在他肩上,揉他的指尖,說,「會把人打壞的。」
江阮沒說話,嘴唇抿得很緊,眼裡的情緒藏得很深。
好像他想這樣做已經想了很多年。
「教你是怕你挨打,沒讓你去打人,」謝時嶼摟著讓他轉過身,丹鳳眼笑了笑,湊過去親他的嘴唇,然後又把他抱在懷裡,拍他後背,挑了下眉說,「被欺負記得來找你男朋友。」
江阮指尖握緊那塊石頭,冰涼,從皮肉冷到骨骼里,小腿都凍僵了,嘴唇差點被自己咬出血,回頭冷冷看著還在地上掙扎的江睿。
這次江睿是真的怕了,他沒想到江阮真的想殺他。
他拿腳蹬著地想往後躲,但根本沒有能躲的地方,眼睛盯死江阮手裡的石頭,那麼沉,比墊墳的石頭還堅硬,如果在他頭上砸一下,想像間他血都好像瞬息涼透,本能地知道自己肯定會死。
江阮也知道。
他掌心被磨破,火辣辣地疼,頂著一身雨夜的寒意,一步步地往江睿那邊走。
恍惚間冷得好像回到了醫院,奶奶又意識模糊,不太清醒,不認得他了,但還是一直小孩子似的攥著他的手,問他:「小謝呢,好長時間沒看到小謝了,昨天我還教他編繩子,七寶結的,他學得特別快。」
江阮根本站不住,他蹲在病床邊,勉強笑著說:「他過幾天就來看你了。」
但奶奶耳朵背,沒聽清,還是一直問。
江阮終於有點受不了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哽咽說:「他走了,謝時嶼走了。」
他說得很小聲,奶奶還是沒聽懂,但是低下頭,伸手摸到他滾燙的眼淚,就忽然坐起來把他往懷裡抱,身上都是乾枯的藥味,掌心來回摸他的頭,「別哭啊乖寶,別哭,怎麼啦?誰欺負你啦?」
江阮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他覺得自己快要走不動了,眼淚順著臉頰淌下來,好像有人撫摸過他的頭,那麼暖,眼淚忍不住掉得更快。
他又好像出現了幻覺,渾身都是被人從身後緊緊擁抱過的溫度,比他經過的所有夏夜都溫柔。
告訴他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不值得。
江阮終於崩潰,眼淚洶湧,睫毛都被濕透,像崩斷了最後一根神經,他手指一松,石頭應聲墜地。
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血泊里半死不活的江睿,雨聲漸小,又變得淅瀝瀝,他指尖攥了太久,去拿手機時都僵硬得不能伸直,撥了急救電話,又報了警。
然後拿沾滿血的手拉黑刪除了謝時嶼的所有聯繫方式。
連同之前謝時嶼發給他的消息,都逐條刪掉,幾百上千條,刪起來像鈍刀子剜心,一刀不夠,慢慢地磨。
深夜鄉村響起救護車鳴笛聲,他掌心的血乾涸黏膩,回頭看時,山坡上點點燈火,浸在細雨里,那麼冷那麼遙遠。
他被拘留了十幾天,江睿醒來後就要起訴他,一定要他坐牢。
但江睿受的傷沒他想像的嚴重。
並且前科累累,還有幾次入室盜竊的嫌疑。
他已經沒有親人了,別的遠房親戚都不太想插手,也不了解情況,曹平安聽到消息後就匆忙從燕寧趕過來,急得差點老淚縱橫,想盡辦法才讓江睿撤訴,終於把江阮保釋出去。
「沒事,沒事,」回燕寧的路上,曹平安跟他說,「去老師家,過去就翻篇了,以後都是好日子。」
開了學。
江阮又回到學校,他悶頭讀書考試,好像全世界只剩下這一件事。
班裡還是有很多人在議論他跟謝時嶼的事,那個之前給他和謝時嶼送卷子,不小心走漏他倆可能在一起的消息的同學,課間特意來跟他道歉,江阮終於從成堆的卷子裡抬起頭,他漂亮的眼睛甚至笑了笑。
「你可以跟他們說,是我死乞白賴追的謝時嶼,然後我又把他甩了,所以他才走的。」江阮輕聲說,然後又笑,「不過這次沒有香草雙球冰淇淋了。」
同學愣了一瞬,然後才想明白,他不想讓謝時嶼再被人背後辱罵了。
高考完那天,日光刺眼,過去一年的記憶眨眼變得模糊不清,江阮走出考場就忽然一陣暈眩,他胸口好像憋了一團氣,直到一年後才呼出來。
他跟老師說想回家住幾天。
然後病了將近一個月,發燒,渾身滾燙,待在那個老房子,連門都沒怎麼出過。
但他竟然不怎麼覺得難受,手背蹭到燒紅的臉頰,像沒知覺,玻璃窗似乎蒙了層霧,透進來的陽光也有種霧蒙蒙的昏黃色,天又黑了亮了,他戴著耳機,熟稔地聽雨聲,是謝時嶼拍過的風暴。
有人上門收水費,他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看著她嘴唇一開一合,眼中都是懵懂的疑惑。
「一共四十三塊八,」對方又重複了一遍,問他,「有沒有零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