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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29:38 作者: 卡了能莎
    汪堯看著皇帝瘦弱的身體,錦帕上的血跡,自然明白這最後一年是什麼意思,不由得悲從中來:「皇上正值盛年,萬不可有此想法。」

    皇帝問道:「前些日子,朕派了曲鴻雲來查案子,他可還在江南?」

    「回皇上,曲大人查的是陳年舊案,下到州府和縣裡去了,說是要實地調查。」

    皇帝便不再問,馬車一路沉默地到了總督府。

    此時,刑部尚書曲鴻雲正在青松縣衙門,看著案上的卷宗,驚駭得渾身發抖。

    「這不可能!」

    縣令說:「大人,這確實是您要的那份卷宗。」

    曲鴻雲來江南大半個月了,一直沒有頭緒,各級州府衙門的卷宗都沒有關於那書生的記載。

    偶然聽聞流言,摸到一點線索,追來了青松縣,據說是那書生的老家。

    不負他所望,當地縣官果然對這案子還有些印象。

    那書生叫陸旭,父母因惹怒巡撫被凍死後,他跑遍了江南各級衙門,皆不予立案,惟有他從小長大的老家,那縣官看他可憐,為他立了案——可也只是立案。

    可看到卷宗上的畫像,曲鴻雲卻驚了。

    曲鴻雲指著畫像,手指都在抖:「你可知這是誰的畫像?」

    縣令有些莫名:「自然是陸旭啊。」

    他又道:「下官還有微末的印象,那陸旭長得一表人才,只可惜……攤上這種事,也是倒霉。」

    曲鴻雲一言不發地收起卷宗,大步往外走去。

    臨近年關,總督府布置得喜慶洋洋,到處掛著紅燈籠,繫著紅色編織繩,一派歡愉喜慶的好景象。

    臘月三十,一大早,汪堯就在皇上房門外恭候著。

    休息了一夜,皇帝精神好了些,對汪堯道:「走吧。」

    這是要去西湖畔的幽品樓吃飯。

    汪堯卻道:「用完早膳,臣斗膽請皇上隨臣去一個地方。」

    皇帝問:「什麼地方?」

    「那地方叫攬月縣,距離此地三百里地左右,風景極好,適合遊覽。」

    皇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朕去那地做什麼。」

    汪堯快步跟上他,又懇求道:「攬月縣民風淳樸,景色宜人,中午去,晚上便可趕回來。」

    皇帝有些不耐煩了:「朕晚上還要去軍營和夜市,哪有空跑那麼遠?廢什麼話!」

    汪堯苦笑,他絕不能說出王爺在攬月縣,但也絕不能瞞著皇上。

    他只能引著皇上過去,讓皇上自己發現。

    才能兩方都不得罪。

    他絞盡腦汁道:「皇上舟車勞頓,胃口不好,那攬月縣有一家……甜品店,臣也是最近聽說的,據說東西很不錯。皇上或許能有些胃口。」

    走在前面的皇帝突然像被點了穴一般,站住了。

    汪堯見有戲,又道:「臣去吃過,味道很不錯,還打算為那店題個匾——賣的都是新奇的玩意兒,什麼奶茶啊,泡芙啊……應該是叫這個……還有什麼芋圓,花樣……」

    皇帝打斷他,聲音竟在發抖:「帶朕去。」

    到達攬月縣,天已經灰濛濛的了,「甜香閣」打烊了。

    汪堯扶額,難道真要他把皇上帶到王爺面前?

    那以後王爺不得弄死他?

    可要是不帶,皇上會不會現在就弄死他?

    很快他就發現自己想多了。他什麼話也沒說,就見皇帝盯著店門口張貼的布告,眼睛發紅。

    汪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甜香閣招牌:紅豆芋圓小麻薯,三十文一碗,春節期間買一送一,歡迎光顧。

    「帶……馬上帶朕去,找店主。」

    路途中,皇帝一直緊緊抓著汪堯,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他腦中一片空白,卻不敢往那個念頭上動,他不敢,他經不起任何的期望和落空。

    馬車在一間古樸的宅院門口緩緩停下,汪堯和小福子扶著皇帝下車。

    隔壁縣衙,剛處理完縣務的晏懷洲正在門口徘徊,似乎在糾結什麼。一見來人,他吃驚道:「舅舅?您怎麼在這?」

    汪堯此時自然沒空和他閒聊,只簡單道:「有事情找秦公子。」

    聽到那個字,皇帝呼吸驟然急促。

    黃章的話,汪堯的話,在腦海里震盪,他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有些喘不上氣。

    「正巧,我也正要去找他。」晏懷洲走過來,看見中間那位公子,微愣了一下,笑問道,「這位公子有些面生,不是咱縣裡的人吧?」

    看清這位公子的臉時,他著實有些吃驚,這位公子長得可真好看,竟比二兩也不輸,就是太瘦了,一副病容。

    「這位是京里的貴人。」汪堯說,「你既也找秦公子,便去敲門吧。」

    晏懷洲敲響了門,心裡卻道,今日是除夕,二兩是斷然不會會客的,說不定會怠慢了那位貴人。

    可是很快,腳步聲傳來,門開了。

    秦海出去了,秦時行拎著酒壺親自來開門。

    門口人有些多,他略微詫異。

    醉眼有些看不清人,他眼眸隨意地一掃,沒有任何防備便和一道視線對上了。

    那一瞬,如晴天霹靂,響雷當頭,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

    哐當一聲,酒壺墜地,碎了滿地。

    他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想不起來,只和那道視線對著,腦子裡一片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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