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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29:38 作者: 卡了能莎
士為知已者死。
「士為知已者死。」燭光下,陸旭開口了。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容置疑,槐娘眼裡盈滿淚水,她緩緩低下頭。
陸旭看向她,目光溫柔了下去:「還有一年。」
槐娘走到他身邊,兩人身體漸漸交疊,燭火滅了。
……
馬蹄聲在空曠的街道上作響,秦時行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憊。
離京前,他交代秦海一個任務,找一個與他面容相似之人。
中秋夜的逃跑計劃太過粗糙,重來一次,他要做得滴水不漏。
然而秦海卻說,「王爺」五年前就已經做了這件事。
秦時行驚訝之餘,心底的懷疑卻越來越深重——
下這麼一步棋,說明攝政王五年前就有金蟬脫殼的想法。
可問題是,既然攝政王知自己無法善終,甚至已經找好了替身,那他又為什麼要把自己置於炙手可熱的權力之巔?
傳聞攝政王霸道專.權,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這樣的人,也會提前準備好退路嗎?
還有那瀟灑飄逸的字跡,又怎會出自這樣一個人之手?
攝政王,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一聲幽幽的嘆息飄散在夜空。
駕車的秦海回過頭,關心道:「王爺有心事?」
秦時行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摺扇:「你當初說,陸旭肯為我賣命,是感念我的恩情。可是有沒有可能,之前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只為給他設下圈套?」
「當然不是。」秦海驚異道,「王爺怎麼會這麼想?王爺光風霽月,坦蕩磊落,不肯居功,甚至主動提出送他返鄉。是他知恩圖報,主動留下為王爺做事。」
秦時行苦笑,對付一個讀書人,施恩自然比威壓更能收買人心。
這般姿態,是攝政王故作的嗎?
「王爺,還有一條街就到總督府了。」秦海提醒。
秦時行思忖片刻,讓他停了車,去街邊的酒肆買了一壇白酒。
他仰頭灌下,清苦凜冽,一股熱流衝上頭腦。
於是只剩了一個念頭。
最多還有一年了。
一年後,權力交接完畢,他必難逃一死。
屆時重掌朝權的皇帝,必不會容忍他活著。
他研究歷史多年,早已將一條鐵律鐫刻於心。
那就是——
帝王無情。
……
秦時行帶著醉意,果然遠遠地便看見自己的臥房亮著燈。
昨天半夜還來查崗,今天他出去這麼久,本就沒想能瞞過小皇帝。
他把情緒掩藏好,推門而入。
周唯謹在桌邊坐著,垂眸把玩著茶盞。
撲面而來的酒香味讓他臉色一沉,隨即又緩和了些——只是酒味,沒有脂粉味。
但語氣仍是不好:「朕竟不知,王爺還有夜遊的習慣。」
秦時行坐下,懶懶一笑:「酒癮犯了,皇上見諒。」
「總督府諸多美酒,入不了王爺的尊口?」
「有時候家花比不上野花香嘛。」
這句話說得帶著幾分下流痞氣,像個二流子,讀著聖賢書長大的小皇帝哪裡聽過這等混帳話,皺著眉剛想說什麼,卻聽秦時行又道:
「我錯了。」
喝多了酒顯得慵懶不已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說錯話了,皇上別生氣。」
話說得隨意,沒幾分誠意,周唯謹卻沒再說什麼。
他提壺倒了杯茶,推到秦時行面前:「王爺心情不好?」
小皇帝向來眼光毒辣,可沒想到自己的刻意掩飾仍是露了馬腳。
秦時行心下無奈,嘆氣道:「書生才子,哪能沒有一點風花雪月的愁?」
周唯謹仍盯著他不語。
秦時行便又問道:「皇上身子可好些了?這些天累著了,今天休息得怎麼樣?江南的食物還合胃口嗎?有沒有水土不服不舒服?」
知他在顧左右而言他地打岔,周唯謹無奈,卻仍是感覺到了熨帖。
「其他都好,就是晚上睡覺時不舒服。」
「為何?」
「朕的房間炭盆不夠旺,冷。」
「讓總督大人去安排。」
「總督大人歇下了。」
「讓下人去換。」
「下人也歇下了。」
秦時行喝盡一盞茶,抬眸看他:「那皇上以為當如何?」
周唯謹目光如炬:「王爺的房間很暖和。」
「那皇上睡這間,臣去睡皇上那間。」
「王爺乃是我國之棟樑,朕怎忍心讓王爺受凍?」
茶是頂好的金壇雀舌,而且是小皇帝親手斟的。
烈酒沒讓他醉,一盞清茶卻讓他醉得不輕。
秦時行頭腦發暈,呼吸急促,抬頭撞見周唯謹那雙如秋水剪了的瞳,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定下的一年之期,想起那顆小痣,想起那個吻。
他把盞中最後一滴水也榨了乾淨,只剩乾涸的雀舌狀茶葉。
「皇上所請,臣卻之不恭。」
第25章 除夕
周唯謹感覺心跳有些快,他移開目光,把桌上的蜜餞推了過去。
「酒後飲濃茶易茶醉,是我疏忽了。王爺吃點甜食解解吧。」
酸甜的蜜餞入口,頭腦的暈眩略解,恢復了一絲清明。
秦時行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