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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29:38 作者: 卡了能莎
    休息了一會兒,恢復了些力氣,周唯謹睜開眼,想到某一日的硃批傳信,輕笑道:「沒騙王爺吧,可是好茶?」

    秦時行讚賞地點頭:「確實是好茶,二十年的熟普,倉儲上佳,色澤褐紅透亮,正是宜飲的時候。」

    看著他點評茶時的熟稔和老道,周唯謹心裡有絲異樣,他又問:「王爺最愛哪種茶?」

    「茶有多種,綠茶清新,紅茶醇厚,但臣最喜歡的嘛……自然是生普,特別是古樹茶,入口苦澀,但回甘勁烈,人生在世,不就是為了這一口苦後回甘嗎?」

    說到飲茶,秦時行便開始侃侃而談,他自幼便是茶痴,更是去各山頭親自採摘過。每年明前的頭撥春茶,他都是要花大錢買回家品嘗的。

    他提壺斟滿,沒有注意到周唯謹的目光變得深且銳利,似乎要把他看穿。

    等他抬頭,周唯謹收起目光,又恢復了笑意:「可惜我喝了胃痛,不然定要嘗嘗這苦後回甘。」

    秦時行笑道:「皇上要體驗苦後回甘,讓御膳房做一道糖醋苦瓜即可。」

    周唯謹收拾好桌上的文書,打算拿回寢宮處理,哪知起身太急,身子一晃,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伸手去抓桌沿,卻摸了個空。

    等眼前恢復清明,他果不其然又在秦時行懷裡,一陣幽幽的檀香盈滿鼻腔。

    秦時行無奈:「皇上這是貧血,晚上讓御醫在藥膳里多加些補血的食材。」

    周唯謹心道,他這是缺糖了,吃點甜的東西就好。

    可是這句話只在心裡轉悠,沒有說出來。

    這半個月來,兩人心照不宣地沒提起過那晚的事情,也許是彼此心裡都清楚,就算提起也無法冰釋前嫌,只能招來又一陣的決裂。

    都是固執的人,重來一次,周唯謹依舊會選擇服毒,這事從一開始就是死局。

    送周唯謹回寢宮後,秦時行便坐馬車回府。

    哪知在距離王府三條街的地方被人攔住,他掀開車簾,看到黃章那張又瘦又苦的臉。

    「秦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他告病期間,黃章就三番五次來府上,都被下人攔了回去,此番在這裡等著,必是知道他剛才在宮裡,故而守株待兔。

    秦時行沉默片刻,不太想和他聊那晚的事情。

    雖然他心裡清楚,那晚所有的布置都是周唯謹的意思,黃章不過是聽命行事,但他心裡仍過不去這個坎。

    黃章面露懇求:「咱們多日未見,一起吃個便飯吧。」

    秦時行最終還是答應了。

    兩人在一家酒樓前停下,那碩大的招牌赫然寫的是「狀元饅頭館」,秦時行啼笑皆非。

    黃章說:「秦兄,這酒樓名字還是為你改的呢。」

    秦時行緩緩看向他:「?」

    「當年這酒樓還是一個小饅頭攤,咱倆沒錢買饅頭,在這遇到了先帝,是先帝請咱倆吃了饅頭,與你我二人暢談一番。後來春闈,你我二人一舉登科 ,老闆遂改名為此,直至今日,那小小的饅頭攤也成為大酒樓了。」

    秦時行:「……」

    「狀元是你,要改也是為你改的。」

    黃章笑道鷸郗:「天下都知道狀元合該是你,我不過是容貌醜陋,才撿了這個便宜。」

    秦時行無言以對。

    兩人要了上好的包間,黃章有心賠罪,點了一桌子珍饈佳肴,但主食竟然是一盤大白饅頭。

    菜上齊,秦時行便只顧吃著,黃章數次想說話,看見他的臉色又閉了嘴。

    「秦兄,吃饅頭。」

    秦時行停下筷子,神色複雜地看著遞到面前的大白饅頭,慢吞吞地接過,不是很想吃。

    黃章這時候開口了,很誠懇地說:「秦兄,那晚的事情,對不起。」

    秦時行抬了下眼皮:「黃大人何出此言?」

    黃章苦笑:「我承認,我與皇上算計於你,於情有虧;皇上以性命安危逼你心軟,於理有虧。但你也知我身不由己,你既然囑託我助皇上一臂之力,我自然要盡全力。萬望你能理解。」

    「讓皇上吃毒藥,這就是你的盡全力?」秦時行冷冷地放下酒杯,「皇上本來身子就弱,你又不是不知道。」

    黃章有口難辯,但秦時行似乎是知道他的難處,自斟了杯酒,嘆了口氣道:「今後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幫皇上,我不希望再讓皇上身體受損。」

    但他何嘗不知,小皇帝倔得很,決定了的事情,恐怕沒有人能拉住。

    這句話,多半也只是空話罷了。

    結合今日宮裡傳來的流言,黃章從他這句話里咂摸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他躊躇問道:「你不生氣我們算計你,你只是關心皇上的身體?你和皇上……你真的衣不解帶照顧了皇上半個月?」

    秦時行說:「小皇帝估計心裡愧疚,吃不下飯,我去看著他,多少能吃一點東西。」

    黃章震驚:「御醫說,皇上吃不下飯是心疾……難道你就是皇上的心疾?」

    秦時行想起下午軟在自己懷裡的瘦弱身體,和那一枝最後的金桂,突然有些煩躁。

    「瞎說什麼。」他起身,「這個酒不錯,打包兩壇送我府上。」

    -

    處理完所有文書,已是夜深。

    周唯謹壓了壓疲憊的眉心,在太監的伺候下梳洗完畢,躺到床上。

    疲憊像潮水一般襲來,意識卻不肯陷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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