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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2:29:38 作者: 卡了能莎
皇帝的目光透過重重人群,落在那道背對著他的身影上。
剛才還心急如焚的王爺此時一臉淡漠,負手立在案邊,不知在想什麼。
似乎他來這趟只是為了演一出君臣相得的戲碼,落幕後,根本不關心皇上是死是活。
一陣腳步聲打破了殿內的寂靜,一個身穿禁軍服飾的人被五花大綁著押了進來,刑部諸位大人和禁軍統領緊隨其後。
刑部尚書先後對皇上和王爺行禮,稟告道:「投毒的犯人已經抓獲。」
那犯人跪在地上哭喊::「冤枉啊!小人是受了王爺指使,才在皇上飲食中投毒……王爺,小的一心為您辦事,您可要救救小人啊!」
殿內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秦時行眼皮都沒抬一下,他只是覺得有些累,便在案邊的椅子上坐下。
那犯人還在哭訴:「三天前,王爺知曉壽宴當晚是小人值守,便找到了小人,要小人趁著壽宴值守空虛,潛入皇上寢宮下毒。」
黃章怒斥:「胡說八道!王爺與皇上感情深厚,怎容你挑撥離間!本官奉勸,趕緊從實招來,我刑部上百種刑具,可不是擺著好看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似乎是被那上百種刑具嚇到了,那犯人倒豆子似的繼續道,「王爺還告訴小人,皇上最喜歡吃他做的甜品,讓小人把毒下在蛋糕里……王爺給了小人十萬兩銀票,還承諾事成之後,再給小人十萬兩。」
那禁軍統領忍不住了,怒罵道:「放屁!王爺什麼身份,就算王爺真想對皇上不利,用得著來找你這個小人物?!」
「小人說的都是真的!」
禁軍統領怒火攻心,正想一腳踹上去教訓這個滿口胡言的下屬,卻陡然發現這張臉極為陌生——禁軍負責保衛宮城安全,只用家室清白、履歷乾淨的人,審查極為嚴格,兩萬禁軍終審都由他親自把關。
他幾乎可以確認,這個所謂的投毒者,根本不是禁軍的人!
這時刑部兩位官員上去搜身,果然從那犯人懷中搜出一張十萬兩的銀票。
人證物證俱在,落在王爺身上的目光充滿猶疑。
但王爺畢竟是王爺,就算他真的這麼做了,也沒人敢審訊王爺。
似乎是感受不到那些目光,秦時行仍事不關己地喝著茶,他吹開浮沫,淺淺地飲了一口。
有些淡,比不上易武正山的醇厚,也比不上獅峰龍井的清甜。
禁軍統領急得抓耳撓腮,那個身著禁軍服飾所謂犯人的人,根本不是禁軍的人,那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在栽贓陷害王爺!
這時一道虛弱的聲音從龍床上傳來:「朕與王爺素來感情深厚,此事……咳咳……必不會是王爺做的。」
感情深厚四個字落到耳里,秦時行握著茶盞的手終於頓了一下,然後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這個笑容不知道落入了誰的眼裡,但皇帝的聲音變得更低了,氣若遊絲,似乎隨時會斷掉:「……務必嚴查,還王爺一個清白。」
一句話似乎耗幹了皇帝所有力氣,他蹙眉捂著肚子,轉頭又吐出一攤黑中帶紅的血。
黃章便不再繼續審問,只是直直地看向禁軍統領道:「禁軍向來治軍嚴格,怎會讓如此歹人混入禁軍?下毒陷害皇上,隨意攀咬王爺,哪一樁都是死罪!嚴統領,你當怎麼說?」
禁軍統領性格耿直,為人豪爽,但並不是傻子,事情到這裡,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皇上這是自導自演了一場戲,為的就是讓禁軍背這個鍋!
如果他不認罪,那下毒陷害皇上的罪名就會落在王爺身上,即使沒人敢動到王爺頭上,王爺也會聲名有損。
王爺對他恩重如山,他的良心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禁軍統領咬牙吞下悲憤,吃了這個悶虧,他單膝跪下:「臣負有失察之罪,請皇上、王爺責罰。」
黃章轉向王爺:「王爺怎麼看?」
秦時行終於放下茶盞,看向地上跪著的禁軍統領,目光中有一絲悲憫。
滿屋子算計,只有這一點真心。
壽宴前,他以為周唯謹要的是一份心意,於是親手做蛋糕,熬了一個月寫故事。
可是周唯謹不要。
禁軍軍權,這才是周唯謹想要的生辰禮。
親自服毒,性命為籌碼,只為博他一絲心軟。
原來人與人是不同的,周唯謹的心裡,只有千秋萬代,九州萬方。
可他只是一介俗人,只想著七情六慾,喜怒哀樂。
是他僭越了。
秦時行淡漠道:「禁軍防守失責,致奸人混入,皇上中毒。禁軍統領奪職,押入天牢候審。」
話音落處,秦時行起身,拂袖而去,無人敢攔。
除了那一眼漫長的對視,他再沒有看過床上的皇帝一眼。
最後一滴黑血流出,御醫小心地收了針。
中毒後的青灰散去,皇帝的臉色依然煞白,冷汗不斷。早有太監端來熱水,一遍遍地為皇帝擦汗,那冷汗卻像是止不住似的,剛換的裡衣又被浸濕。
御醫建議道:「皇上中毒劑量極大,雖然毒已清,但毒藥灼燒食道和腸胃,怕是疼痛難忍。要不老夫開一點麻沸散?能讓皇上睡得好些。」
皇帝拒絕了。御醫只能退下。
原先站滿了人的正殿,此時又恢復了空曠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