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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01:39:04 作者: 暮寒久
    曲寧從來沒有見過薄久這個樣子,從他們認識,就沒見過。

    薄久是曲寧少年的夢,曲寧又何嘗不是薄久認為的完美的夢呢?

    只可惜不論如何,虛假的夢總有破碎的一天。

    曲寧走過去,認認真真的看著薄久:「你看,就是不想你有現在這個表情,所以我才不想告訴你,我們的重逢是偶然的,但我的耳疾是必然的,必然與偶然之間,人總是要捨棄掉不穩定的那一個。」

    薄久咬著下顎:「所以你就不告訴我,從一開始就不告訴我,我抱你睡覺要取你耳機那次,那根本不是耳機對不對,那是你的助聽器。」

    曲寧手心潮濕面色僵硬:「是。」

    薄久:「有好幾次叫你你沒反應,不是你在工作不想理人,而是你根本就沒有聽到,是嗎?」

    「是。」

    「包括李査德說的那個病鹿的故事,他說他將故事特意發給你看,當時是不是就在暗示我!」

    「沒錯。」曲寧抬眼,他想他應該面對現實,儘管他此時的心臟逐漸痛到麻痹。

    「我打電話給德爾特,德爾特不告訴我,你去我媽那裡看病,我媽也不告訴我,你七年前離開的那個身不由己的理由,是不是因為曲爻山突然對你動手,讓你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曲寧聲線很輕:「對,還有要問的嗎?」

    薄久深吸一口氣,聲音抖的不像話,「……你,你……真有你的……曲寧,你真厲害,你每天看我的時候都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想又瞞過去了一天,距離你離開我又近了一天?你催著見我媽結束合約,是不是因為從音樂會之後你又出現了問題所以你想跑……對,我他媽的還叫你去聽音樂會!」

    「你在後台比手語,是因為你本來就會手語!是不是?你那天那麼難過,其實有部分原因就在我叫一個聽不見的人去聽音樂會對不對?」

    曲寧恨不得自己不會讀唇語,要不然他不想聽的話就不聽,不想解讀的話就當傻子。

    他看著薄久極力抑制的神情,胡亂回道:「是。我會手語,也會讀唇語,音樂會之後我是起了想走的心思。」

    薄久驀的捏緊了指節,他看著曲寧,生平頭一次有了一種無力的感受。

    他以為自己已經將這個人圈了起來保護好了,他以為他找回來的是一個完整無缺的曲寧,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他找回來的根本就是一個千瘡百孔的曲寧!

    他以為他了解曲寧,卻原來連最簡單的一層都沒有看透,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知道曲寧是什麼情況。

    除了他!

    「曲寧,你是真的殘忍,你以為你不告訴就可以萬事大吉?你錯了。」薄久看著曲寧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道:「你因為自己有殘疾所以想離開我?那你也錯了,你對我沒信心,我卻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喜歡你,喜歡了這麼多年,見你就想護著疼著寵著,你以為我的喜歡是廉價的見著一點困難就收回去的東西嗎?你根本不相信我,不一點都不信我。」

    曲寧的眼眶瞬間紅了,他終於忍不住笨嘴拙舌的解釋道:「你、你說的那些我都認,但我沒有不信你,我就是相信你所以才不忍心……薄久,你不明白的,這麼多年以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耳朵,但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來回捶打下來我早就認清楚了事實,我知道那是一個如何煎熬的不見光明的時刻,它時時刻刻都附在心底最疼的地方,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有無能為力只能受著的事情。」

    「我知道,我經歷過,所以不願意你和我一起,不是看不起你的感情也不是玩弄你的感情,我只是、只是不想在乎的人變得跟我一樣患得患失——」

    「所以你就瞞著我?」薄久看著青年,語氣都變了,「七年時間!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你重新出現在我眼前那天就跟做夢一樣,我根本不在乎這個夢是否有嚴重的瑕疵,也不在乎這個美夢最後是否會變成噩夢,只要是你我都認!對我來說放你離開才是最殘忍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薄久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曲寧的眼睛帶著劇烈波動和悲傷,「你要是也有一點喜歡我,你就不該這麼對我,我以前一腔熱血的要治你心裡的病,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是用錯了力氣,你還看著我走一條錯誤的路……你這不是在對我好,你是在懲罰我。」

    曲寧胸腔涌過無數情緒,他很少哭,但對著薄久就總是忍不住。

    「我沒有懲罰你,我……」

    「你別說了。」薄久深深的看了青年一眼,背過身去看似要走,曲寧瞬間讀不到薄久的話,他急匆匆的上前,沒想到對方忽然又轉了過來。

    曲寧毫無防備就撲進了男人的懷抱。

    正想倉皇離開,薄久卻抬手將他牢牢的禁錮住了,曲寧感受到薄久的手臂在微微發抖,他看不見也聽不見對方是否正在說話,眼睛充滿了恐慌和無措。

    但其實薄久什麼都沒說,他逃避一樣將額頭放在青年單薄的肩膀上,整個人肩頸垂下,頹喪的如同一隻被主人騙著丟棄了的大狗。

    過了不知道多久,曲寧感受到薄久深深的換了幾口呼吸都還完全不能平復,他逐漸渾身僵硬,心底疼的擰成了一團。

    他最害怕的就是這樣。

    他自己沒什麼,但他受不了薄久因為他而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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