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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00:42:03 作者: 不周山桃
    姜荻看著有些過意不去,想了想,把剩下的半袋乾糧分成幾份,遠遠地丟下車。

    看到人們爭食的背影,姜荻的眉毛愈發緊皺,他單膝屈起坐在車頭,腦袋靠在顧延肩膀上,壓低聲音問:「哥,你覺不覺得這個副本跟《滿月派對》很像?」

    「有點。」顧延頷首。

    「是吧,我也這麼想!」姜荻勾住顧延的指尖,附耳道,「我們身處的環境,不像一個封閉的遊戲副本,沒有空氣牆,沒有太多的規則限制,而是一個個開放環境的小世界。照這麼算,咱倆頭一回見面時的《出馬仙》也是如此……」

    顧延皺了皺眉,冷不丁問:「你不是作者麼?小說設定,你該是知道得最清楚的那個人。」

    「哈。」姜荻尷尬地坐直身子,又被顧延攬住肩膀按回去,「我能說我寫的時候壓根沒想那麼多麼?」

    顧延瞥他一眼:「什麼意思?」

    姜荻只好將他「寫一篇坑一篇」的黑歷史如實相告。

    《夢魘之牙》是他靈光乍現的作品,一開始只有一個梗和顧延的美強慘人設,悶頭莽了五百章便靈感枯竭熱情消退,一坑就是一整年。

    早晚都要坑的文,沒有細緻入微、絲絲入扣的邏輯設定也很正常吧?

    他哪裡能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穿進這個波瀾詭譎的世界?更沒料到《夢魘之牙》在他粗糙的設定之外,補足了許多意料之外的細節。

    譬如說,鬼怪玩家。

    姜荻睇了眼乖乖坐在另一輛車上的花童頭玲子,她正用一言不發應對哭哭啼啼的白七角,眼珠子黑黢黢的,又圓又大。

    如果不說,誰又能知道她也是鬼?起碼,和她同坐一車的張胖子等人都沒察覺異樣。

    「姜荻。」顧延沉聲說,「我們在《滿月派對》遇到的第一個鬼怪玩家,鬼妻娜娜,假如她是十四面佛手裡的牌,那麼玲子來自哪個世界?她背後的神佛又是誰?」

    姜荻聽得頭大:「哥,你是說,每個副本世界的神明都有可能派出了一個或多個手下的鬼怪,讓它們參與遊戲,成為玩家?」

    「有這種可能。」顧延冷聲說。

    「鬼妻娜娜想要S級道具,那玲子也是?」姜荻越想越心驚,「好傢夥,她之前裝的還挺好。哎不對,不對不對,哥,還有一批人在搜集S級道具!」

    他噌地坐直,被顧延一把捂住嘴,嗚嗚幾聲掙扎片刻,才虛著氣聲說:「神之齒的人也在找。從尼古拉到鍾靈,他們對S級道具的執念太深,有些不同尋常。」

    顧延輕輕嗯了聲,平淡的目光掠過馬車上的屍體和塵土飛揚的道路,掃過張胖子和柯里昂的面孔,又落回姜荻熬了一晚依然神采奕奕的臉上。

    「顧延。」姜荻貓兒眼睜得溜圓,如果有尾巴,現在一定搖成了螺旋槳,「我知道了,他們兩撥人馬即便不是一夥的,所求的目的搞不好是一回事。」

    他看著顧延勾起的嘴角,摸摸下巴,輕哼一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顧延有些驚訝,挑眉道:「你猜到的?」

    「父親的直覺。」姜荻昂首挺胸。

    顧延:「……」

    咬耳朵說閒話,姜荻在車輪的轆轆聲和馬蹄的嘚嘚聲中睡去。

    等他醒來,已是暮色四合。山路崎嶇不平,馬車顛得人想吐,如此晃晃悠悠到十一點多,馬車才在半山腰的一處小村莊外停下。

    兩匹骨瘦如柴的老馬呼哧呼哧喘氣,鼻孔冒出一團團水汽,累到翻白眼,就差厥過去。

    姜荻仰起頭,只見山頂孤懸著一塊巨大的岩石,在月色下仿佛一顆嶙峋的骷髏。

    村子門口立了塊方方正正的石碑,陰刻著三個赤紅的大字「無頭村」,興許是題字的人用的顏料多了,一滴滴紅漆像燭淚一樣一縷縷淌下,在慘白的月光下分外森寒恐怖。

    夜貓子的聲音悽厲,叫人頭皮發麻。

    「就是這兒了。」白師公蹣跚著爬下車,整理衣冠,拿出他的陰鑼,定定看向漆黑寂靜的村落,「人頭山無頭村。」

    顧延拽起姜荻,跳下車,活動一番被壓了一路酸痛發麻的肩頸。

    「三更半夜的,也沒人迎我們。」姜荻揉了揉臉,睡足覺讓他精神煥發,金棕色的瞳孔在夜裡格外有神,「在這兒乾等著嗎?」

    「不必,把屍體搬下來吧,記得,腳不能落地。」

    白師公話音未落,就敲響了陰鑼,玩家們忙不迭去搬運屍體,把它們架上竹竿。

    咣當咣當——

    銅鑼聲在黑魆魆的山林中迴蕩,響到第七聲時,村頭陸續出來幾名老婦人,還有幾個媳婦抱著哭鬧不休的孩子躲在柵欄後偷看。

    為首的老婦人生了白翳,眼球蒙了灰濛濛的一層,背弓得僅有半人高,纏著小腳,穿一身青黑晚清漢女的襖裙,聲音卻十分洪亮。

    「什麼人?」

    白師公扯著嗓子道:「無頭村的屍體到了,各家各戶速來認領!」

    說罷,白師公以眼神示意姜荻他們把屍體抬進去,村口靜默一瞬,隨即迸發出哀慟的哭嚎。

    婦人們圍了上來,不敢靠太近,只憑藉身形和手腳來分辨自家男人的身份。

    姜荻繃著臉等她們認清人,聽了一耳朵各家生死離別的慘事,對白師公的觀感變得有些複雜。

    於情,趕屍匠把屍體運回來,全了家人團聚、落葉歸根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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