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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00:42:03 作者: 不周山桃
屋子裡的光線陡然變暗,之前還能看得清腳下的地磚,現在啥都看不見。
姜荻背心冒冷汗,膝蓋發軟,意識到這絕非調暗光線那麼簡單,這小鬼的煞氣竟然直接剝奪了他們的視覺!
嘭,嘭嘭。
「可以開始咯。」小男孩浮到姜荻耳側,說話時涼颼颼的氣息吹開他鬢角的碎發。
「艹!」
姜荻拔腿就跑,按記憶中的方向跌跌撞撞朝顧延跑去,皮球拍打的聲音如影隨形。
突然間,姜荻後頸寒毛倒豎,他猛地弓起腰,矮下身就地一滾。
砰咚,一顆皮球擦著他方才的位置重重砸在右側的牆上,又一陣風似的彈回地面,骨碌碌滾到對角線的另一個角落。
「□□爹的。」莫問良原地蹦起,指甲之間摳進牆壁,用三根手指指尖的力道撐住整副身軀,險險躲開皮球。
「你們小心!」姜荻邊拍邊喊,腳下一個趔趄,迎面撞進顧延懷裡,把他輕輕摟住。
聞到熟悉的氣息,仿佛一柄銀白長刀劃開雨後苔蘚的清冽香氣,沉穩冷然。儘管看不見,姜荻依然眼眶一熱,兩手握住顧延小臂,站穩了,輕拍他的肩膀。
「哥。」
顧延嗯了聲,攥住姜荻的手,在他手心裡飛快寫了兩個字,點點頭:「走了。」
手心痒痒的,似乎仍停留著顧延指腹薄繭略為粗糙的觸感。
姜荻臉頰滾燙,等顧延走出去幾步,直接傻在當場,干張著嘴,有那小鬼頭在又不好問。
顧延,你特麼寫了啥啊?!
啪啪,嘭!
拍皮球的聲音接連不斷,忽近忽遠,在黑黢黢的屋子裡宛如一座敲響的喪鐘,只是不知什麼時候會敲到自己頭上。
姜荻倚著牆緩口氣,豎起耳朵聽,大致能從莫問良花樣頻出的叫罵中察覺皮球和小男孩的位置。
不過,姜荻知道,現在比他心裡更慌的還有一人——
江鱘捻起胸口的方巾,擦了擦冷汗,緊貼西裝褲的手心汗津津的,不急不緩地往黑暗深處走去,看著還算雍容閒雅。
前方的牆角即是姜荻最初所在的角落,理論上應該空無一人。
牛津皮鞋邁入地磚縫的剎那,江鱘推推滑到鼻尖的眼鏡,對著空蕩蕩的角落咳嗽一聲。
嘭——
幾乎在皮球落地聲響起的剎那,江鱘就聽到一梭桃粉子彈射向他腳邊,彈殼丁零丁零滾落一地。一道陰惻惻的黑霧捲起皮球,砰咚一聲,猛然砸向屋子正中,反彈到天花板,又骨碌碌滾落。
小男孩發出懊喪的嘆息。
江鱘無奈地高舉雙手:「小姜,這兒還有個人呢。」
「趕緊的,走起。」姜荻吹開槍口的硝煙。
江鱘長吁一口氣,在三人摸黑庇護下,有驚無險地走到姜荻身後,拍拍他的肩膀。
第二個回合開始,姜荻的心提到嗓子眼。
方才小鬼守株待兔江鱘不成,這一回很可能會換一個狩獵對象,或者換一種捕獵的方法。
姜荻才邁出兩步,就聽到唰唰的破風聲,嘭嘭嘭,皮球擦著他的發梢、腳跟不斷在牆面和地面之間高速彈射。
「我去!」
姜荻就地一滾,躲開狂風驟雨般的皮球,忽而背後一凜,他想也不想回身射擊,燒灼彈打在小男孩青紫蜷縮如雞爪的手背上,燒出腐臭的肉味。
小男孩嗚哇一聲,嚎啕大哭:「媽媽——」
「打不過怎麼還告家長呢?!」姜荻急了。
忽聽得顧延厲聲大喝:「跑!」
姜荻噌地躥出去,像撲救排球的自由人或是跑向本壘的棒球運動員一樣,整個人斜撲到地上,雙手一撐,柔韌的腰身肌肉一弓,利索地起身,拍向顧延肩頭。
顧延捏了下姜荻手心,就以非人的速度兩步跨到房間另一角,拍打莫問良的肩膀。
莫問良反應也快,嘎嘎大笑著跑出去,接替江鱘的位置,後者則在三人接應下,再一次躲過藏在角落偷襲的皮球。
黑蒙蒙的空間,視線全然被剝奪的情況下,姜荻跑著跑著,聽到小屁孩哇哇大哭的動靜,嘴一咧,被逗樂了。
只要跑得夠快,躲避球就追不上我。
看似霸道、無解的遊戲規則,在第一回 合時暴露了一個致命的缺陷——小男孩的皮球只有一個。
這意味著有極大的可能,小男孩會將多數攻擊針對江鱘一人,他們只要保住循環最末端,對鬼怪沒有殺傷力的江鱘,就能互為犄角,為彼此兜底。
十分鐘的獵殺遊戲,被姜荻幾人輕而易舉化解為把小男孩當風箏放的循環接力賽。他們都加強過體能,即使是江鱘,也能跑完全程。
姜荻適才明白顧延最初寫下的兩個——「拉扯。」
時間一點點過去,姜荻喉嚨冒煙,邊跑邊射擊,同時要聽聲辨位,時刻注意不能痛擊隊友,對體力和精神力的消耗都無比巨大。
十分鐘截止,小男孩的皮球骨碌碌停在屋子正中,天花板吊下的一枚鎢絲燈泡亮起,青黑色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抱起皮球,小小的身影莫名地孤寂。
姜荻按捺下一絲惻隱之心,揚聲問:「玩也陪你玩了,可以放我們走了。」
小男孩哽噎一聲,他頭頂的燈泡電線簌簌伸長,纏繞他纖細的脖子,骨骼擠壓出咔嚓聲。
姜荻不忍地偏過頭,餘光瞥到那小屁孩被整個人吊起來,小腿撲棱,終於搖搖晃晃地不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