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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00:42:03 作者: 不周山桃
    他的眸光晦暗, 身形湮沒在光線昏昧的通道中,聲音很輕,也很冷, 像冰做的羽毛, 蹭過姜荻頸側、耳根,劃下抹不去的紅痕。

    姜荻心神大亂, 當時就想逃離現場擺爛裝死。

    可顧延的氣勢迫人,硬生生把他釘在原地,腳尖一轉, 蹲下身,伸手去夠那盒薄荷綠包裝的保險套。

    有另一隻手先他一步。

    指尖與顧延的手背相觸, 姜荻像被燙到一樣抽回, 屈起手指, 無意識地抽搐。

    睫毛輕顫,腦子糊成一份雲南菌子鍋, 又混亂又有毒。

    「你做什麼啊?」姜荻扁扁嘴, 「那是我的東西,還給我。」

    顧延把玩保險套包裝盒的動作停住, 修長的手指一轉,徑直揣兜里。

    他又好氣又好笑,冷冰冰問:「你還想拿去用?和誰?」

    姜荻不明白,顧延對外人模狗樣的, 是個靠譜的酷哥, 為什麼在他跟前就是這副德性?

    天天欺負他不說, 還想逼迫他直面不想面對的問題……

    他抱大腿歸抱大腿,可一點也不想把自個兒打包紮上蝴蝶結送顧延床上去,那成什麼了?

    姜荻越想越憋屈,眼尾緋紅,噙著些許淚意,說話的語氣帶刺兒。

    「愛跟誰用跟誰用,我找個妹子……唔!」

    姜荻瞳孔驟縮,後腦勺霍地撞向牆上的皮質隔音軟墊。

    入目黑茫茫一片,顧延單手捂住他的眼睛,剝奪他的視線,冷冽的淡香闖入鼻腔,將他占有。

    姜荻懵懵的張了張嘴,感覺到顧延的手在往下,有薄繭的指腹輕撫過眼皮、鼻樑,用力揉按他的唇珠。

    「放開我!」

    姜荻腿根發軟,背抵著牆才沒跌坐下去。

    他氣急敗壞,又不敢去推搡顧延,怕那人來一套強取豪奪生米煮成熟飯的組合拳。

    不知過去多久,也許只是短短几秒鐘。

    顧延深吸一口氣,鬆開姜荻,摩挲幾下指腹,沒事人一樣提溜起姜荻,讓他站穩當。

    「沒收了。」顧延手揣褲兜,惡劣地附耳過去,「尺碼不對,你用不上。」

    一句話就往姜荻心中那撮旖旎的小火苗上潑一盆涼水。

    姜荻牙根咬得咯咯響,心下暗罵,我刀呢?!

    *

    喀喇,喀喇。

    海面狂風大作,吹得落地窗砰砰響,像有人在外頭拼命拍打玻璃。

    劉文婷在風聲響起時就被吵醒,她微闔眼皮,一動不動蜷縮在床上。

    溫度驟然下降,柔軟的布料拂過額頭。

    劉文婷跼蹐不安,但沒在第一時間睜眼,她不算新人了,之前的四次副本經驗告訴她,絕不能在最為恐懼的狀態下與那些東西對視。

    頭頂的衣擺向下,劉文婷聞到潮濕的霉味,她的雙手緊攥,胸口浮現一隻單眼相機,但在蓬鬆的空調被褶皺下並不凸顯。

    床墊一沉,手臂隨之變得沉重,像有什麼人在抱著她。沙,沙沙,那人越爬越近,濕淋淋冰涼涼的小手摸上她的臉頰,伏在耳畔,細微的氣息如同一掐就斷的初生水草。

    「媽媽。」

    劉文婷猛然起身,按動快門,咔嚓!咔嚓!咔嚓!

    閃光燈刺目,相機冒出不堪重負的白煙,劉文婷跳下床打開燈,屋裡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然而,相機的儲存相冊里十幾張照片裡都有一道朦朧的白影,身形矮小,是個小孩子。

    劉文婷拿只鯊魚夾攏起紫色長髮,才要細看相冊找出小鬼的藏身地,就被落地窗砰砰的撞擊聲打斷。

    「誰?」

    她反手握住酒店的水果刀,一步步走向陽台。

    唰,拉開窗簾,門外是形容狼狽的娜娜。

    「文婷,老天爺啊。」娜娜抱著手肘哆嗦,接過劉文婷遞來的毛巾,「我住懸崖上那棟別墅,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同住的玩家懷疑那兒有陰煞,都跑度假村酒店主樓開房去了。」

    娜娜擦拭濕透的長髮,劉海風吹不動,鐵板一樣貼腦門上。

    「我睡覺之前還好好的,起夜喝水的時候,在靠懸崖那頭的窗戶外邊,看到了一個人頭。我天,前半夜系統不是說死了兩名玩家嗎?泰國有飛頭降,就是用腦袋離體,飛到別人家裡殺人的詛咒之術。我太害怕了,擔心是飛頭降,一秒鐘也不敢在那兒呆,只好頂著暴雨來找你們。」

    她左顧右盼,問劉文婷:「顧延他們呢?」

    劉文婷坐到對面的單人沙發上,搖搖頭:「不知道,出去調查了吧。」

    娜娜雙手捧臉竊笑,兩靨恢復血色:「我知道,他們兩口子一定是不好意思在一牆之隔,嘻嘻嘻。」

    劉文婷緊繃的神經一松,把拍到小孩鬼影的事告訴娜娜,兩人嘀嘀咕咕沒多久,屋外就響起引擎熄火聲。

    姜荻虎著臉率先進屋,顧延隔著一人多的距離綴在後面。

    見娜娜在,姜荻也不驚訝,和顧延坐在沙發一頭一尾,將他們得到的線索盡數告知。

    劉文婷細長的眉毛緊擰,把相機遞過去投桃報李:「小姜,我在別墅里拍到了一個小孩的鬼影,她……她管我叫媽媽。」

    「那是你的技能?」姜荻新奇地接過單反,翻來覆去查看,「那小鬼我也看到過,顧延說是古曼童,好像對咱們沒有惡意。」

    陌生疏離的「顧延」兩個字,落到顧延本人耳中分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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