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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00:42:03 作者: 不周山桃
    他們逃進走廊另一頭的家庭影院,莫問良剛把人拖進屋,顧延就砰然鎖上門,小心把姜荻平放在地毯上。厚重的雙開木門被紙紮人砸得砰砰響,幾人大氣也不敢出。

    龍牙刀隨意擱置,右腿屈起,筋骨分明的小臂搭在膝頭,顧延坐在姜荻身邊,眯眼看了會兒他的臉色,又去探鼻息和脈搏,微弱而緩慢,叫人放不下心。

    「怎麼樣?」莫問良壓低聲音問。

    家庭影院有隔音牆,顧延環顧四周沒瞧出問題,沉聲說:「不太好。我們的攻擊技能對里世界的鬼怪……沒有作用。」他的聲音不像之前那樣冷淡散漫,有著化不開的憂慮。

    「媽的。」莫問良放聲大罵,他忍很久了,「你說那塗燕燕把我們騙來,到底想幹嘛?她想害姜荻,犯得著做那麼多文章?脫褲子放屁!」

    顧延冷冷橫他一眼:「這鬼手印在第一天就有了,可能在塗燕燕的屍體被藏到姜荻床下前就已經存在。」

    「你的意思是,對姜荻下黑手的人不一定是塗燕燕?有可能是這幢房子本身的問題?」莫問良嘖嘖道,「哎,不對,你怎麼知道鬼手印是什麼時候印上去的?哦喲,顧延,不簡單啊!」

    顧延不屑於理會莫問良的調侃,捏了捏姜荻的手,再摸摸他潤白的脖頸,都冷得像一塊冰坨子。婚紗裙擺的霜花融化,在厚實的地毯上浸出濕痕,姜荻指尖輕顫,無意識地打擺子。

    很冷吧?顧延蹙眉,脫下西裝外套蓋到姜荻身上,想了想又背過身擋住眾人視線,掐住姜荻的腰,把人抱到腿上。半脫半扯褪去婚紗,純棉四角褲勉強留著遮羞,讓他光著身子穿上乾燥帶有體溫的西服。

    姜荻蜷起兩條白生生的腿,斜倚在顧延懷裡,嘴唇緊抿,眉毛擰作一團,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想到他後心口的那道鬼手印,顧延不禁心生戾氣。手從西服下擺探進去,一寸寸撫過姜荻的腰窩、脊骨,停在微微隆起的鬼手印上,溫熱的掌心覆上去,安撫疼惜似的揉按,寬大的西服凸起手掌狀的皺褶,極盡糾纏曖昧。

    莫問良目瞪口呆,顧延恍若未覺。一縷縷黑霧自顧延指尖沒入姜荻身體,姜荻膝蓋併攏,小腿交疊摩挲,平日裡總是微微撅起的唇囁嚅著,發出舒服的嗯嗯聲,緊縮的眉頭也鬆弛開。

    「?!」莫問良雖然看不分明,但大概猜到顧延做了些什麼,依然大為震驚。

    這也行?!看不懂你們基佬。

    咔嗒,嘩——

    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顧延緊了緊摟住姜荻的手,讓那人凍僵的雙腳安生踩在自己大腿上,果斷偏過頭,看向寬大的投影螢屏。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是老式電影膠片的轉動聲。

    莫問良大喝,立時起身,拇指屈起卡著打火機,警惕周遭的動靜。

    隨即,又響起一串耳熟能詳的音樂,像是上世紀初的電影片頭曲,熱鬧非凡,歡樂祥和。聽的人卻都頭皮發麻,脊背緊繃,就連躺地上的魏千霜和戚楚衛都睜大眼睛咬著餐巾,擠出嗚嗚聲。

    眼前的銀幕突然亮起,猶如一團模糊的白霧,圓號、薩克斯、小提琴組成的配樂漸息,霧氣散開,出現在畫面中央的是一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白色大宅。

    鏡頭搖晃,像是個蹩腳的攝影師抬著沉重的攝影機,一步步朝白房子走去。老電影沒有聲音,只有後期配樂,一串滑音後,前院黑色鐵藝大門轟然大開,隨後是一樓正門,會客廳大門。

    會客廳人影幢幢,角落有小型樂隊,有鋼琴師演奏,甚至有穿著好萊塢黃金時代流蘇閃片裙的歌女獻唱,賓客們推杯換盞,或是攜手滑入舞池,似乎在舉辦一場酒會。

    顧延眼瞼微眯,沉下臉,眼睫一瞬不瞬,一幀也不放過。姜荻在他懷裡拱了兩下,喉嚨炎擠出痛苦難捱的呻.吟。顧延只覺他鼻息熱乎乎的,心上鬆口氣,下腹卻發緊。

    鏡頭移出會客廳,轉向那座黑胡桃木的扶手梯。音樂暫停,靜謐重回,但顧延就是能聽到皮鞋踏在木梯上的踏踏聲,聽出那些遲緩斷續的腳步背後的小心與緊張。

    鋥亮的小皮鞋,纖長有力的小腿,裹到膝窩的小腿襪,清瘦但不失柔潤的膝蓋。再往上,是那張顧延銘記於心的臉——姜荻。

    「操。」莫問良耳後別的煙都掉了,哆哆嗦嗦撿起來,提心弔膽問顧延,「裡面那位是姜荻?那,那你抱著的這個是李逵還是李鬼?」

    鑑於姜荻有被出馬仙上身的前科,莫問良提出的問題也不算無的放矢。

    「都是。」顧延的情緒極為惡劣,扣住姜荻的肩胛骨,衣服外套窸窣,攥出皺褶,像在惶恐下一秒懷中的青年就會消逝如煙。

    熒幕里的姜荻走近,撓著頭髮左顧右盼探頭探腦,看上去有些憨。

    「哧。」莫問良被他逗笑,還有心思調侃,「姜荻這身衣裳,倒像個小少爺,像那什麼,《金粉世家》!在香港太平山高低也得有個萬尺豪宅。」

    驀然間,姜荻好像看到了他們,快步走近鏡頭,捧起桌上的一樣東西。顧延猜測那是個相框,緊接著,就與姜荻四目相對。

    熒幕很大,黑白色調襯得姜荻的五官精巧清俊,如上好的薄胎瓷,幾無瑕疵,眼睛愈發大,眼尾上挑,眼神清凌凌的,年輕氣盛,但眉頭一皺,又有些憂鬱。

    「他看得到我們?」莫問良的煙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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