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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3:45:07 作者: 歸荼
    有預感會是不適合第三個人在的場面。

    「那好吧。」

    文頌獨自上樓, 跨過那些破舊的台階, 站在生鏽的防盜門外時, 深呼吸拍了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來。

    直到現在他都很篤定, 秦覃並不是真的想跟他分手,只是遇到麻煩事需要幫忙又不想向他開口。

    可是身為男朋友,即使真的有些麻煩又算得了什麼呢。文頌想。

    他說愛我。

    那我也應該好好愛他。

    外面的防盜鐵門沒有上鎖, 留著條窄縫, 伸手一拉就開了。文頌站在入戶門前看了一圈,沒找到門鈴, 抬手敲了敲, 沒想到稍一用力也敞開了條縫。

    兩道門都只是虛掩著。還沒來得及奇怪, 他聽見屋內有腳步聲急促地靠近, 轉眼間就到了近前。

    老舊的入戶門被大力拉開, 不堪重負的吱呀一聲。秦覃看到他愣了一下, 脫口而出的話比認出他身份的反應更快,「他人呢?」

    文頌被問懵了, 「……誰?」宋青冉?

    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能讓他露出這樣恐慌的表情。文頌本想向他指一指樓下, 可他朝樓上望了一眼,一步三個台階地跨了上去,便也不假思索地跟著他去了天台。

    樓頂的消防門被推開,一陣上課鈴從附近的學校里傳來,刺耳鑽心, 展露在視野中的天色卻晴朗而和煦。秦覃像被兩股力量撕扯著釘在門口,無法再前進一步。

    「爸……下來。」

    他有多少年沒有來過天台了?在那個與當下一般無二的晴天之後。護欄還是和記憶中一樣矮小,即使出過事也沒有裝安全網,成年人跨坐上去毫無困難。

    「你別過來……別過來聽見沒有!」

    文頌露了個腦就迅速地縮回去,頭腦空白了兩秒,回過神來果斷地拿出手機報警,壓低聲音迅速地講完情況,拽了一下秦覃的衣角,用口型示意他拖延時間。

    這地方太詭異了,一共才來了兩次,每次都有新事故發生。但這次除了刺激並不令人覺得有趣,他蒼白著一張臉,用左手按住發抖的右手,自己又緩了緩才站起來,打量著另一邊的消防門,貓著腰溜了過去。

    秦覃幾乎能猜出他想幹什麼,可根本無法分心阻止,全部精力都放在秦濤身上,穩住聲音,「你答應我回家就是為了這個嗎?如果你不想去療養院,回醫院也可以。」

    「回醫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是說得好聽,不過是想把我帶到精神病院去!」他混亂不清地嗚咽著,揮舞胳膊發出悲鳴,「我知道我快死了,可我沒瘋……我不是你媽那樣的瘋子!我不是你!」

    「……」

    文頌用力咬住下唇,連氣都不敢喘太大聲,趁兩人交談繞到另一邊,借著消防水箱的掩護慢慢接近他。

    「那就哪都別去,就住在家裡。」

    秦覃嘗試著往前邁了一步,看到他激動地後仰,又立刻舉起手後退,「我可以叫阿姨到家裡來照顧你。」

    「照顧我,你哪來的錢照顧我?我就快死了……我是個累贅,你心裡在恨我拖累你是不是?是不是!我不想當個累贅等死,還不如現在就死在這兒!」

    「我也不想當累贅。」

    秦覃一字一句道,「在我是個累贅的時候,你沒有扔了我。現在就是你應得的。」

    文頌無法回頭去看他說話時的神情,視野中只有不遠處秦濤乾枯的身影,曾經高大得能把妻兒一手納入懷中,如今消瘦得像一片搖搖欲墜的落葉,幾乎無法負擔自身的重量。

    他眼中閃爍著微弱的光亮,望向秦覃時,語氣不明,「你要是我兒子就好了。」

    「別……別!!」文頌盡全力沖了出去,餘光里秦覃同時反應,距離卻遠了三四倍。在一切都來不及時,他總是親眼目睹又無能為力。

    划過眼前的髮絲輕盈而柔軟,像貓咪尾巴尖上的絨毛,曾從他指縫中溜走,再也回不來。

    歷史周而復始地重演。

    秦覃只抓住了一團空氣。

    **

    救護車和警車停在樓下,現場拉起了警戒線。文頌乖乖舉著胳膊,一邊讓護士處理手肘上的小擦傷,一遍挨藍嵐的罵。

    「早知道你這樣,說破天我也不跟著來c大受這種驚嚇!」

    醫院裡才一會兒沒看好他,就跑到這來了。藍嵐抬起手又放下,恨不得扇醒他,最後還是按著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昨天還在醫院吸氧,今天又跑過來跳樓?你是有什麼隱藏身份啊,背著我當特工嗎?」

    文頌也沒料到自己能莽成這樣,「我當時沒多想……他對秦覃很重要。」

    秦覃離得太遠了,在他撈住秦濤的衣服掛在圍欄上時,還隔了好幾步的距離。他這點臂力,拖著個人能掛兩秒鐘就不錯了,看到底下救生氣墊已經充好,當然是直接撒手掉下來比較輕鬆。

    他完全不知道這樣在樓頂看來是什麼樣的景象,只想當然道,「秦覃都已經在這裡失去過一個親人了,我不能讓他連另一個都失去啊。」

    藍嵐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伸著指頭指指點點戳他腦門。他虛心接受,都沒有還手。

    身後秦濤陷入昏迷正在被擔架抬到救護車上,才出院不到一天就又折騰回去了。文頌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奈道,「他可能沒有功夫管我了。」

    生死面前,分不分手只是不痛不癢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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