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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3:45:07 作者: 歸荼
「等等……」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任何正式的句子,昏暗的視野里已經失去了秦覃的身影。須臾間,人群的喧鬧叫罵聲從門口處傳來,蓋過音樂,迅速點燃整個被酒精浸透的場地。
文頌跌跌撞撞地躲開紛飛的桌椅和啤酒瓶,靠著牆蹲在角落裡艱難的從空氣中攝取氧氣。巨大的恐怖降臨在他的身上。到處都是推散和毆打,人們看不清身邊是同伴還是陌生人,在一片動亂中,誰都有動手的資格,誰都有肆意傷害的權利。
這是一場永無天日的災難。他找不到最想見的人,甚至難以保全自身,呼吸越來越窘迫,手邊卻沒有常用的平喘氣霧劑。抓緊胸口努力喘/息,連十分之一的難受都無法緩解,逐漸連視野都變得模糊,生平第一次產生了自己可能活不過今晚的念頭。
意識的最後,是遲到的藍嵐在場邊撿到了他,扶著他走到店外的通風處去叫救護車,「文頌醒醒……文頌?!文頌!!」
「……」
文頌只聽到他焦急的聲音,靠在他身上用力調節呼吸,發出破碎的模糊的音節,「秦……秦,覃,快,他在,在裡面!快去,幫……」
「操你他媽瘋了嗎?你怎麼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種地方?!」
「……」
聲音變得複雜而混亂。他沒有力氣再分辨,也再難發出聲音,帶著未解的擔憂陷入了沉重的昏睡。
上大學不到一年被叫了兩次救護車,藍嵐總是陪著他擔驚受怕。次日下午在醫院裡醒來,文頌看到陪在病床邊的人困得一栽一栽,頭都快掉了,「……藍嵐。」
「嗯?我沒睡……臥槽你怎麼醒了!什麼時候醒的?」
藍嵐看他睜著眼瞬間就精神了,強行把他剛摘掉的氧氣面罩又按回臉上,「你別動!就躺著別動,別再嚇我了!」
「……沒事。」文頌咳了幾聲,嗓子裡幹得不像話,勉強說幾個字摩擦得生疼,「有水嗎?」
「有有有,你別動啊!我給你接去。」
坐太久腳都壓麻了,藍嵐一瘸一拐地走到飲水機邊,一邊接水一邊活動腳腕,齜牙咧嘴地說,「你怎麼不隨身帶著藥?昨天醫生說再送來晚一會兒就要給你插管了。」
混亂的記憶隨之湧來。他摘掉氧氣面罩,自力更生地把病床搖起來,捧著水杯緩慢地潤嗓,片刻後才說,「我忘了。」
昨晚如果沒有意外發生,他在學校門口道別了秦覃之後就會直接回家,根本想不到還要再去酒吧一趟。
「秦覃呢?他忽然被人叫走了。」
「愛哪哪,管他幹什麼。」
藍嵐不爽道,「他也沒功夫管你好嗎。去個酒吧都能惹出事來,自求多福吧你。」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文頌一無所知。藍嵐是鬧起來之後才到場的,當然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唯一能問的就是秦覃了,可他不在。文頌要了自己的手機查看消息,微信和電話一條都沒有,沒想到稍後居然是從覃琳的問候里得知了詳情,「周瑞生今天凌晨死了。」
「周瑞生是誰?」
覃琳不可思議道,「秦覃居然沒有和你提過他?」
「沒有……我只是條件反射地問一句。不過現在反應過來了。」
剛醒來腦子還不怎麼轉得動。文頌揉了揉眉心,既然是姓周,身份很好猜,「是一直想見他的那個人嗎?」
「就是他。秦覃到底也沒去見他是不是?昨天晚上彌留的時候,應該有人去找你們想強行『請』到醫院吧。」
「嗯,但是我們昨晚在酒吧。鬧得有點糟。」
怪不得那一場動亂從門口傳進來,擴散得那麼快。酒吧里多多少少都是跟秦覃有些交情的,又喝得正上頭,一言不合就起衝突。
「你們倆沒事就行了。」覃琳無所謂道,「死了也好,以後就清淨了。」
文頌:「……」
還不知道秦覃有沒有事。昨天晚上鬧得那麼糟,應該也給小陳老闆添了不少麻煩,說不定現在正在忙著處理後續。
說不定也受了很多傷。他昨天晚上正在疑似躁期的興奮狀態里,好傢夥碰上打架這種事情,還不一頭扎進去。
發給他的微信也沒有回覆。總不能又是什麼希望他獨立面對醫院,關愛孩子成長道路的劇情。大概率是真的回覆不了。
文頌越想越擔心,想著鬧出這些事他一定很自責,等見到面要好好安慰他;又想到昨晚最後一首歌結束時聽到的那句話是怎麼一回事,該不會是跟著旋律一起唱出來的歌詞吧;甚至還想秦濤的病房就在他下面一層,離得這麼近也是緣分,要是等不到秦覃過來晚飯後還可以先去探個病。
七上八下的胡思亂想。在黃昏時分,終於隨著秦覃的到來結束了。
護士剛為他送來營養餐。夕陽把他的晚餐連同小桌都染成橙黃,原本就清淡的菜色看起來更加食之無味,只有甜品是一小杯巧克力布丁,能讓人稍感興趣。
文頌興致缺缺地撕開了布丁的蓋子,餘光里看到病房門口出現的人影,神情驟然明亮起來,剛剛由嘶啞恢復溫潤的聲音裡帶著不自覺的撒嬌意味,「你怎麼現在才來!過來幫我嘗嘗這個好不好吃。」
秦覃應聲走了進來。
文頌從上到下把他看了個遍。他沒有受很明顯的傷,起碼胳膊腿都是好好的,只有眉骨劃破了一道口子,已經縫合乾淨,看起來跟上次在街頭幫藍嵐打架時受傷的程度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