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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3:45:07 作者: 歸荼
他朝文頌的方向抬起手,又克制著,收了回來。
「……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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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工阿姨一時沒注意,回到病房找不到秦濤,已經急得到處問詢,見秦覃滿身血污的把他送回醫院,又是慶幸又是自責。
所幸胃裡的血止住了,輸上液沒有生命危險。秦覃去見了醫生出來,文頌在護士台接了包濕巾,把他臉上乾涸的血痕一點點擦拭乾淨。
秦覃對上他的眼睛,不知道從何解釋,便又移開視線。
「抱歉。」
文頌搖了搖頭,「叔叔人沒事就好,你別著急。」
從當下的情形和阿姨的反應就能看出來,秦濤在這裡住院不是一兩天的事了。他居然現在才知道。
秦覃硬是一次都沒提過。不僅沒提過,把秦濤安頓下來後第一件事是把藍嵐叫來,要把他先送回家去。
文頌很想留下幫忙,但也明白自己沒有半分照顧病人的經驗,怕非要留下反而會給他增加更多負擔,「那需要我的時候要叫我。我等你的電話。」
「好。」
等文頌走後,秦覃才坐在垂淚的阿姨身邊,低聲詢問,「他今天遇到什麼事?還是見了什麼人?」
忽然穿著病號服跑到學校宿舍樓來,秦濤見到他的時候情緒激動得失常,一句話都沒說完整就嘔出血來,顯然是受了強烈的刺激。
「下午是有幾個年輕小伙子來病房看望他。」
阿姨哽咽道,「穿得很體面,看起來人不錯的。打頭的那個小伙子文質彬彬,說是你哥哥,帶了好些營養品來探望。我就讓他們進去了。」
「不知道哪句聊得不對,你爸爸就說讓人滾,還摔了只杯子。說……就算到死也只能他是你爸,差點一口氣上不來。秦覃啊,你們兄弟感情是不是不好?」
「……」
秦覃一句句聽著,腦海里譜出那場面的前因後果,眼底的溫度也逐漸降到冰點,「我沒有兄弟。來的人是姓周嗎?」
「對……好像是叫周先生。」
「下次如果他們再來,就直接叫醫院保安吧。麻煩您了。」
醫院裡各種病患糾紛人情百態,每天都在變著法兒的上演。醫護們都見怪不怪,因為對秦覃很有印象,對秦濤的病房才更關注些。下午的事情才發生過,晚上病人情況就惡化了,看他一身狼藉守在病房外,不時會過來關懷建議。
「癌症病人晚期情況不樂觀,又容易受情緒影響,隨時可能惡化到病危的。亂七八糟的親戚最好還是不要讓他們來了,我們也都幫你留意著。」
秦覃一一道謝,直守到深夜病人都沒有醒來。阿姨心疼他,「你先回家去休息吧,好歹洗漱洗漱換身衣服。這邊兒我看著,有什麼事兒馬上就通知你。」
離開醫院時將近凌晨兩點,公共運輸全部停運,連車都很難叫到。初春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晝夜溫差大,到了晚上凍得要死。他身上只有層單薄的睡衣,被夜風吹透止不住地發抖,卻並不感到難受,甚至沿著冷冷清清的街道走了很長一段。
腦海里泛起嘈雜的回聲。白天校道上熱鬧非凡的景象似乎還在身旁,只是換成看不見的影子擁擠在左右,化作夜裡百鬼夜行的盛況。路口人行道的指示燈泛著幽光,秦覃看了看自己空閒的左手,在空氣中虛握出另一隻手掌的形狀。
他能想到一萬種可能性,離開了白天那樣充斥著自由與希望的氛圍,便也不憚以最惡毒的揣測當作證據。
是周乾想方設法地要他參加了比賽。在有賽程安排的今天下午,他一定不在醫院的時候,秦濤獨自面對了生命中最不能提及的痛處。如果下午那口氣真的上不來,如果晚上血管破裂沒能及時止血,一段數十年的悲劇人生就結束在今天。
他拒絕了周硯的名片,所以才在事情過去數小時後還無所事事地獨自冷靜。不知是有人應該感到遺憾,還是有人該感到慶幸。
街道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還開著。秦覃進去買煙,出了店門原本可以抽到天亮,但路上偶然駛過的計程車停在他身邊鳴笛,問他去哪。
在大腦察覺之前,他就先報出了熟悉的地址。
坐上車以後還有二十分鐘的機會反悔,但他任由這輛車把自己帶到文頌家門前。
他已經習慣了所有外面的事告一段落後回到這裡,而不是學校寢室或員工宿舍或自己家,卻從沒有像今天一樣,站在門口猶豫是否應該進去。
他還沒想好要怎麼跟文頌解釋今晚發生的一切,如果可以,他寧願不說,不想把文頌扯進這一系列的麻煩事裡來。
但或許從周乾頻繁地出現在校園裡開始,文頌就已經被他帶來的麻煩纏上了。
或許已經感到厭煩,只是還不忍心說出來。
門前的感應燈熄滅後許久沒有再亮起。他站在門外倚靠著黑暗,像是遊行歸來的鬼魂之一。門內卻有拖沓的腳步在緩慢移動。在他毫不設防的時候,房門被從內拉開,剎那間像是傾斜而來的另一個世界。光芒四溢,帶起的暖風裡混著熟悉的清甜香味。
文頌遮住臉打了個哈欠,扯著從肩頭滑落的開衫,迷迷糊糊地說,「不許抽菸。」
「……」
秦覃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在客廳等你來著……睡了一小會兒,好像聽見你打火機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