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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3:45:07 作者: 歸荼
「怎麼,最近狀態不好?」
覃琳細細地打量他,在他眼底看出某種熟悉的空洞,心裡微微一沉,「最近沒去你的醫師那兒複診嗎。」
「沒錢。」
「……」
秦覃看出她想法,先一步打斷,「不用給我預約,欠你的錢我都還沒還完。」
「哪裡是你欠的……隔段時間還是要約一次去複診看看的。」
「自己能調節得了幹嘛還花那個錢。」
秦覃沒什麼表情,表現得不以為然,「我心裡有數。別操心了。」
她還想再說點什麼,可顧及場合與時機,終究沒有多言,只拿起旁邊的漁夫帽壓在他頭頂,用長輩的語氣叮囑,「自己要顧著點自己。」
「知道。」
攝影棚離高鐵站不遠。臨市間列車隔十來分鐘就有一趟,回去很方便。而當他到達,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顯示,今日最後一趟列車在晚上十一點二十停止檢票。
秦覃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二十一。
「……」
他低聲嘀咕:「真有你的。」
不知道是在說高鐵還是說自己。
隔天最早一趟車是七點半。他買了明早的票,出站左轉去肯德基,打算在這湊合一晚。
攝影棚里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曖昧的香水味,要用這種氣味把自己與其他人剝離。可放進人群里招呼一圈,每個人的身上又都染上旁人的氣味,七七八八混在一起,從芬芳到令人生厭。
秦覃知道,自己身上也是這種令人生厭的香味,象徵性地要了一杯冰美式,找了張角落的空桌落座。
原則上他厭惡任何會沾染衣服的氣味,但食物的香味比工業香精更令人容易接受。相比之下,接地氣的肯德基稍微可愛一些。
他最後看了眼微博,關掉手機靠在窗邊打盹兒,任由炸雞薯條的香味悄無聲息地把自己浸透。
肯德基里的bgm音量減小,變成舒緩的旋律。
夜色漸濃,萬物休憩。
一整天的忙碌里,他的大腦都處於遲鈍的狀態,木訥的思維反應卻在這時忽然活躍起來。
視野範圍內的景象全部變成了灰色。有一道人形的影子靠近,掰斷座椅上的鋼條,遞給他。
他甚至沒有猶豫,起身接過鋼條的動作如同和老朋友握手。
玻璃門無聲地爆炸,握住鋼條的手也是灰色。他走出店鋪,站前廣場上人流洶湧,全部都是霧蒙蒙的灰影。
每一個人表情都是同樣的麻木。在他現身的一剎那,無論身朝何種方向,以毛骨悚然的同步率,成百上千雙空洞的齊齊轉頭盯住了他。
他站在這一片灰色的旋渦中心,舉起鋼條,猛地砸了下去。
手起手落,單調重複的刺激也能讓人興奮到戰慄。只有四處噴濺流淌的鮮紅是灼目的,濺到臉頰會粘稠地滴落。腥甜的滋味比起血液更像番茄醬。
秦覃驀然睜開眼。
玻璃門好好地關著。
點餐檯前店員無所事事地低頭刷著手機,身後牆面上的白鬍子老頭穿著紅圍裙打著黑色的領結,笑容和藹可親。
他拉低了帽檐,拿起咖啡一飲而盡,清除腦海中荒誕的幻想。
天亮後輾轉回到宿舍,室友們都還在睡覺。只有靠門口的下鋪是空著的,應該是有早課,掛在床頭的裙子也不見蹤影。
秦覃向那亂糟糟的床鋪上投去一瞥,漠不關心地收回視線,拿了水卡去沖澡,冷水洗掉髮膠和一身複雜的氣味。
等他從浴室出來,兩個同學已經起床,正在商量去吃早餐,難得見他回宿舍,一起扯了幾句。
「哪兒鬼混回來的?事後澡都得留到宿舍里洗。昨天挺忙碌啊。」
秦覃:「是挺忙。」
忙賺錢來著。
他平日不住宿舍,免得情緒轉換時起伏劇烈影響到別人。床上只有兩摞課本,上課要用過來拿了就走。
新學期空出了一個床位,沒想到是填給大一新生住。聽他們說才知道。
「學物理的?怎麼給分到我們這兒來了。」
昨天見文頌時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脖子以下,被那截腰線纏住了目光。沒太留心人長什麼樣,只記得戴了副黑框眼鏡。
隱約是有點小書呆子的模樣。
「估計是新生報到的時候來晚了,哪兒有空位就填哪兒了唄。」
正說著,外面有人敲門。還以為是話題中心的人回來,給開門後卻走進了一位中年阿姨。
秦覃只能辨認出她不是宿管,倒見另外兩個室友十分熱情,把早就打包好的床單被罩和髒衣服一起拿出來,腆著笑臉都交給她,「辛苦啦辛苦啦。」
秦覃:「中彩票了?」
「哪兒能是我們請的阿姨啊。」室友指指他那位下鋪,「小師弟請的,順便也便宜了我們。」
文頌討厭做家務,平時的生活環境裡也不用自己動手。雖然每周最多在學校住兩天,但還是需要很多私人物品,在這用過的就請阿姨也定時過來拿走洗換。
最初看不慣這嬌生慣養的做派,兩個師兄還嘴上不客氣過。但小少爺只用了一句話,坦坦蕩蕩的就把人給收買了。
——你們要不要也一起拿去洗?
小機靈鬼罷了。
如果無法鄙視他,那當然是加入他。
阿姨不忙著走時甚至還會給宿舍打掃衛生,連角落都擦洗得乾乾淨淨,從此304成了整棟樓最整潔的男生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