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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3:24:26 作者: 多梨
這本德語書籍上用的詞彙都很簡單、便於理解,景玉看了一會,裡面有些她沒聽說過的童話,還有篇關於飼養龍的小故事。
居住在高塔中的國王用金子騙來龍,拿走了龍的心臟,將龍永遠囚禁在高塔上。
這個故事沒頭沒尾,難怪沒有被後來的《格林童話》收錄,景玉合上書,裹著毛毯,湊過去,認真看克勞斯的手工製作。
克勞斯戴著金色細邊框的眼鏡,這讓他瞧上去比平時更加內斂克制。他拿了一個只有景玉小拇指粗細的小螺絲刀,頂頭的鑽頭幾乎和耳飾針一樣精細,正在小心拆卸著一枚零件。
景玉問:「先生,可以修好嗎?」
克勞斯說:「試試看——剛才讀了什麼故事?」
景玉說:「《穿花衣的吹笛手》、《萵苣姑娘》、《奇幻森林歷險記》……唔,還有龍和國王的故事,龍好慘,被挖掉了心臟,還被關在高塔上,只能被迫接受投餵。」
克勞斯的鏡片上有著流光一樣的光澤,他用柔軟的絲綢擦拭著音樂盒龍尾巴下藏著的玫瑰花,將褶皺中藏著的灰塵一一抹除。
他說:「龍不是最愛金子和珠寶嗎?」
景玉回答他:「不是的,先生,龍更渴望自由。」
克勞斯沒有回答,他將零件重新組裝回去,原本有些灰塵的玻璃球被他擦的閃閃發亮。
克勞斯先生還把裡面的小龍乾乾淨淨,現在,這個藏好玫瑰的小龍,正神氣地捧著大把鑽石和鈔票。
景玉興高采烈地擰緊發條,放在桌面上。
裡面的龍緩緩地轉起來,最簡單的音樂,致愛麗絲。
景玉翻來覆去玩這個八音盒玩了好久,她忍不住誇獎克勞斯先生的心靈手巧。
克勞斯並不怎麼謙虛地享受著她的恭維,他坐在景玉身後——從後面看,更像是景玉坐在他懷中。
他將景玉黑色的頭髮撥開,放在一旁,低頭觸碰著她的後脖頸,在上面留下草莓痕跡。
當克勞斯觸碰到她墨綠色的裙子後,景玉放下八音盒,手掌心貼上克勞斯金色捲髮。
墨綠下是將陶努斯山和韋斯特林山分開的萊茵河,綠林青草,焦灼的金色小鹿在溪邊飲水,萊茵河波起浪生,潮流源源不斷。
景玉從克勞斯口中學到一個單詞。
The little death.
La petite mort.
小死亡,小小死。
-
在農曆新年即將到達的時候,景玉向克勞斯申請回家。
她向學校方面也申請了一周的假期。
「按照我們家鄉的習俗,在過年的時候,要為祖先供奉香火,」景玉說,「先生,我是我祖父以及媽媽唯一的孩子。」
克勞斯看她,他沒有立即給出答覆。
景玉說:「您可以扣除我這部分的工資。」
克勞斯鬆開手,他問:「你要回去多久?」
「一周。」
克勞斯沉默兩秒:「你讓我想一想。」
景玉猶豫兩秒:「我必須得回去,如果您認為這種行為很不合適,可以多扣我一部分——」
「甜心,」克勞斯身體往後倒,他坐在椅子上,沉靜地注視她,「你覺著我是那種狠心阻止你回家探望的人嗎?」
景玉說:「是——」
克勞斯:「回答』是』扣200。」
景玉:「——完全不可能的。」
她隱約聽出克勞斯的畫外音,眼睛閃閃注視著他:「先生,您同意了?」
克勞斯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先將你的閱讀報告和作業完成,等我檢查合格後,你才有機會回家。」
景玉心心念念要回家,剩下的四五天,她卯足勁兒瘋狂學習,幾乎是超額完成了克勞斯規定的工作量。
克勞斯給了她假期。
沒扣錢,帶薪休假。
景玉開心到爆炸,她買了頭等艙,舒舒服服地睡回青島。
白天簡單收拾房間,去店裡購買一些香燭、紙錢、過年時候用的對聯、窗花,現在禁止放鞭炮,景玉也不敢放,只買了些其他年貨,分量不多,裝滿了一整個書包,手裡還拎著一些。
晚上景玉就快活多了,她直接跑去「酒彪子街」,點了辣炒蟹、海菜涼粉、蛤蜊,開了兩瓶啤酒。
啤酒屋裡還有個人在彈木吉他,唱著景玉沒有聽過的一首民謠。燈光映照著人臉都是紅的,景玉拿著小酒牌去換了酒,朦朧間,感覺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城市。
啤酒屋在這兒開了十幾年,老闆認識她,笑吟吟的,抹了零頭,用青島話問她:「大嫚,咱這兒啤酒好哈還是德國鬼子的啤酒好哈?」
景玉響亮地回答:「咱們的!」
啤酒屋老闆就喜歡她這樣的回答,臨走前,還拿打包盒裝了些臘腸、炸丸子之類的年貨,叮囑:「大玉啊,回家路上慢慢的,注意安全。」
景玉就住在附近的小區,她拎著沉甸甸的飯盒回去,晚上的台東是青島最熱鬧的地方,各種找樂子、淘貨的年輕人擠在這裡,賣唱的小伙子抱著吉他彈的火熱。
歡聲笑語,觥籌交錯,熱熱鬧鬧,景玉踩著路邊的積雪往回走,天上只一輪殘月。
她的生物學父親在第二天拜訪,景玉關上門不見面。
對方為了什麼而來,景玉心裏面清清楚楚,多半又是聽珍妮瑪士多姐弟倆添油加醋地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