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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2:22:33 作者: 初雲之初
終究是心虛的。
李嶠手掌順勢拂過妻子披散下來的長發,任由她將自己抱得更緊,神色無波無瀾。
……
如今叛軍四處為亂,天下動盪,各方割據,黎庶不安。
然而天子終究是天子,四海人望所在,誅殺常氏一族與貴妃之後,很快便傳令天下各處,徹底清繳常氏一族的餘孽,而魏王妃常氏作為常永年和貴妃的胞姐,無疑便是這名單里的重中之重。
新帝是以剿滅佞臣奸妃的功勳登基的,這也是他的統治基礎之所在,故而對於魏王妃的處置也該儘快提上日程來。
從前是鞭長莫及,無能為力,但是現在……
這不是有了一個李嶠嗎?
很快,新帝便降旨令李嶠帶兵三千出使慶州,緝拿罪人常氏。
鄔翠翠聽聞這消息時,險些端不住手中的茶盞——若說常氏有罪,如今其族中嫡系男子皆以被誅,貴妃更已經身死,何必再行株連?
更別說魏王妃待她友善,她又怎麼能坐視魏王妃被殺!
可偏生被派遣去做此事的是李嶠,她又曾經是魏王妃的兒媳婦,這又叫她如何張口?
鄔翠翠左右為難,權衡再三,終於還是在李嶠歸家的時候小心翼翼的開了口:「魏王妃……非死不可嗎?」
李嶠解下腰間佩刀,轉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想她死嗎?」
鄔翠翠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他的神色:「當初,魏王妃對我很好,如今她有危難,我不能不發一言……」
李嶠聽得有些詫異,倒是格外高看她一眼,且不說愚蠢與否,只講這份心性,還是有些難得的。
他如實告知鄔翠翠:「天子之所以使我前去辦此事,就是因為他知道此事決計辦不成,想要以此削減魏王在天下人眼中的正義性,順帶著打壓我在軍中的氣焰罷了。」
叛軍作亂,帝都失陷,這是本朝立國以來前所未有之事,天子以貴妃和常氏一族祭旗穩定人心,這是絕對的政治正確,也是安國之本,誰能說他做得不對?
可是魏王,卻明晃晃的在包庇一個常氏女,這往輕了說是兒女情長,往重了說,就是不識大體,毫無家國之念!
如若他只想做個富貴親王也就罷了,偏他有意角逐天下,如是一來,便是自折人望了。
可要是真的把魏王妃交出去……
生育了世子的王妃都保不住,你還好意思爭天下?
對於魏王而言,這一局橫豎要輸,無非是輸多輸少罷了。
而對於李嶠來說,也同樣是這個道理。
若要硬來,非得帶魏王妃的人頭回去復命,他帶的三千人在魏王大軍面前頂什麼用?
只怕天子巴不得他跟魏王打起來,最後來個兩敗俱傷呢!
退一步來說,就算魏王真的把魏王妃交給他了,轉頭來個因此臥病、即將不久於人世,新帝再擺出一副懊悔不已的樣子來,到最後吃虧的還是他。
而要是無功而返,對於此時聲望滔滔的他來說,也同樣是一個打擊。
死局罷了。
李嶠神色有些倦怠,眉宇之間隱約透出幾分煩悶,鄔翠翠看出來了,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安慰。
畢竟她的身份在這件事當中,本身就是一種尷尬。
李嶠也沒指望她能夠明白自己的隱憂,只是跟她說:「我沒事,讓我靜一靜吧。」
鄔翠翠用力的握了一下他的手,放輕腳步,離開了廳內。
李嶠看著不遠處那盞逕自燃燒的燈火出神。
他確實感到厭煩了。
為朝廷內部無休止的傾軋和新舊兩系朝臣的黨爭。
官位越高,聲望越隆,他便越能感覺到那種充斥在空氣之中的,令人窒息的壓抑和血腥。
聰穎的天資和與生俱來的手腕,讓他能夠在那些能做他父輩的人精當中遊走,但他其實並不享受這個過程。
叛軍還在四處作亂,天下黎庶過半深陷戰火之中,天子西狩——說的好聽,誰不知道這其實是西逃?
可即便如此,也仍舊要為了那點芝麻綠豆大小的利益內鬥不休!
他有時候會想,如果自己沒有娶鄔翠翠,沒有被她用一錠金買下,那麼之後,自己的命運走向會是怎樣的?
李嶠無法否認鄔家帶給自己的幫助,但與此同時,他也會理性的思考另一個問題——
如果不是娶了鄔翠翠,如果不是鄔家這塊跳板讓他升的太快,或許此時此刻,他要面對的麻煩就不會這樣棘手。
鄔家在將他扶上高處的時候,或許也過早的讓他遇到了一些當下的他還無力解決的問題,而命運的奇妙之處在於,或許這次序的顛倒,間接的改變了他原本的命運……
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啊。
……
李世民辭別那幾十個兄弟,喬裝改扮,帶著一塊魏王軍中百夫長的腰牌,大模大樣的進了慶州城。
剛剛經歷過一場戰亂,臨近城門之處,遍是斷壁殘垣,街上偶爾有衣著破爛的百姓匆匆途徑,還有成群的流民趁亂洗劫商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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