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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2:22:33 作者: 初雲之初
又有人說:「任免官員,向來都要朝廷開具文書才行,怎麼她一個公主,動輒就把人的官身給免了?天下間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即便人家真是做錯了什麼,也輪不到她來管啊!」
旁邊有人同仇敵愾道:「正是!常言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然是戎狄人的閼氏,又怎麼來管娘家的事兒?這豈不是越俎代庖!」
穎娘聽得沉下臉來。
這些說閒話的,都是在春郎手下吃了虧的小人,有辦事不利被免職的,有暗地里跟戎狄勾勾搭搭互通有無的,還有從前靠在北寧城刺史府幕僚房裡打秋風的……
春郎抵達北寧城之後,就先把本地官吏過了一遍篩子,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直接剔出去。
先前有謝、唐主持的那場大勝壓陣,這些人即便心懷不滿,也未必敢有所表露,現在天子降旨褒賞功臣,卻獨獨落下了定安公主,他們也跟看見了希望似的,重新抖了起來。
穎娘提著馬鞭過去,二話不說就抽了過去:「公主乃是千金之體,也是你們能議論的?!」
「來人,」她厲聲道:「剛才說三道四了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押出去打!」
謝殊與唐佐聽到類似的消息時,也是第一時間便呵斥壓制了下去。
然而天子既然有了考校定安公主的意思,又怎麼可能叫她躲在眾人身後安生做一個嬌貴公主?
第二日劉徹再往前衙去理事時,便有主簿不陰不陽的開口道:「公主殿下,下官有一事不明,敢情您指點一二?」
周圍人的目光似有似無的望了過來。
劉徹道:「但請直言無妨。」
那主簿便道:「臣敢問公主,本朝何時有了公主主政的例子,您如今又是以什麼身份位居刺史之上,代替刺史——且還不是一位刺史,領北州諸事的?」
劉徹還未說話,身邊親信便已經變色,從前侍奉過東宮的某位郎官一聲斷喝:「大膽!你怎麼敢——」
劉徹輕輕抬手,止住了他的話,仍舊和顏悅色:「本朝的確沒有公主主政的例子,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以後也不會有,總要有人來開一個先例的,不是嗎?」
說到此處,他微微一笑:「譬如說,若是沒有前朝那位定安公主橫刀立馬,替父親戍守城池,本朝這位定安公主,又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封號?」
「至於我是以什麼身份居於刺史之上,領北州諸事的,我只說一遍,你且聽好。」
劉徹環視四周,神色凜然:「我是以國朝公主的身份,出塞和親,也是以國朝公主的身份,發公函希望北方諸州的刺史協同配合。我是以天下黎庶一員的身份,希望自己有幸參贊國事,也希望自己的所作所為,有朝一日能夠回饋到天下黎庶身上去。至於我是以什麼身份在這裡跟你說話——」
他屈指點了點腳下:「這是居岩關,是戎狄大單于國書之中明言贈與我的城!在這裡,我不是公主,也不是戎狄的閼氏,我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你竟然站在我的地盤上,問我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嗎?!」
主簿聽得變了臉色,再見她言辭如此強硬,神色中的不忿淡去,轉而顯露出幾分畏懼。
劉徹見狀,反倒輕嘆口氣,柔和了神色:「你不過是將心中不解問詢出來罷了,何錯之有?我既治此地,便該依從法度行事,豈能因他人忤逆於我而隨意懲處於人?要真是這樣,以後誰又敢直言相諫呢?」
當即下令賜主簿百兩銀,左右侍從日後不得為難。
主簿原以為今日冒頭之後,必然要吃一頓板子了,卻不曾想板子沒吃到,反而受賞,一時且羞且愧,躬身向劉徹行了一禮,掩面而去。
劉徹微笑著目送他離開,什麼都沒說,轉頭就開始忙碌於案牘之間。
倒是唐佐聞聽此事之後大為皺眉,城中幾位要緊官員例行碰頭的時候,同劉徹道:「公主未免太過宅心仁厚了,這種明明得了公主恩惠,卻不識好歹反咬一口的人,就該立即拉出去杖責才是!」
穎娘也道:「可惜我不在那兒,不然,非給他個好看!」
劉徹不以為意,反倒出言規勸他們:「即便是聖賢,也會有看不慣他們的,更何況是我?」
唐佐冷笑道:「公主何必給那小人臉上貼金?他哪裡是懷著直言相諫的心思,分明是故意為難,意圖以此打壓公主的聲望……」
劉徹正色道:「我知道忠武將軍是好意,只是我意已決。懲處他的不該是我個人的好惡,而應該是國朝的律令和法度,我今日因一時不快而亂法,開此先例,來日只怕要後患無窮了!」
唐佐不意公主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再對比自己先前所說,當真是高下立判,著實為之拜服。
周圍人更是面露敬意,欽佩之情溢於言表。
等到會議結束,眾人散去,內室只留下謝殊與劉徹舅甥倆,謝殊才問了句:「要不要我找人幫你把這事兒宣揚出去?」
劉徹搖頭:「舅舅即便做的再好,又如何能跟天子相提並論?」
他說:「等著吧,這些事情會有人替咱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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