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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2:22:33 作者: 初雲之初
竇大將軍也不想扶持一個跟當今天子親善、血緣親近的宗室上位。
因為對方會覺得他是因血脈而得到帝位,不會由衷的對他心生感激。
兩廂考校,還有比穆義康更合適的嗎?
敲定這個人選之前,竇敬特意帶了厚禮,前去拜訪居住在長安西市的一戶人家——如果叫滿朝文武知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竇大將軍,居然親自登門拜訪一個無官無爵的布衣,只怕都要大跌眼鏡。
竇敬卻很慎重,先自在家齋戒,沐浴更衣,提前送了拜帖過去,待到到了門前,也不叫僕從前去叫門,而是親自前去同門房寒暄:「公冶先生可在家嗎?」
守門的老僕睜開眼看了看他,慢騰騰的「噢」了一聲:「是大將軍來了啊。」
又起身為他帶路:「先生在家等您。」
竇敬年輕的時候不信鬼神之說,覺得那些諸如婦人有妊之時夢見紅日入懷的事情都是後來造勢,直到他出去打獵,救了一個不小心摔落山崖的中年文士。
彼時他正年輕,滿腔熱血,施恩並不求報,將人救下,便待離去,不想卻被那中年文士叫住了。
「在下姓公冶,單名一個循字。」
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竇敬無可無不可的應了一聲,並不很放在心上。
然後就聽公冶循道:「我觀足下相貌,來日必定能夠乘坐金根車,佩戴十二串的冠冕,你的家族也會因為你而顯赫。」
竇敬聽得笑了,深覺滑稽。
他覺得這個人大概是被自己救了,心存感激,所以就想說幾句好話討他高興。
「金根車,十二串的冠冕,這都是天子才可用的東西啊,」竇敬將馬鞭在腕上纏了兩圈,好笑的問他:「你的意思是,我將來會做天子嗎?」
公冶循搖頭:「你沒有天子的命格。」
竇敬嗤笑一聲,轉身要走:「無聊至極!」
「且慢離開!」
公冶循叫住他,捂著那條受傷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去,嘆息著說:「我所學之術,有泄露天機之嫌,蒙天所懲,落此絕境。我已經在這裡待了整整兩天,期間不是沒有人途徑此處,只是見山崖險峻,唯恐救人不成自己也殞命於此,都不敢伸手相助,也只有竇郎坦蕩赤誠,心思純善,救我於劫難之中!」
他向竇敬鄭重一拜:「今日竇郎救我,於我有恩,日後我救竇郎三次,以報答今日之恩。
竇敬被他所觸怒,變色道:「你話中之意,豈不是說我有三次必死之劫?!」
公冶循頷首道:「沒錯,是這樣的。」
竇敬一把扯住他衣襟,舉拳要打:「你這廝,我救你性命,你卻如此詛咒於我?!」
公冶循不慌不忙的用掌心抵住他緊握的拳頭,徐徐道:「我救你的第一次——你要記住,若逢變故,向南走,不要向北走。」
他神色太過篤定,好像拿準了竇敬命中該有三劫似的。
竇敬被他看得心生不安,拳頭舉起半天,到底不曾落下。
公冶循見狀,便將衣領自他手中解救出來,整頓好衣冠之後,向他辭別:「我就住在長安城西,城牆向里數第九條街道的最里邊。記住,你還可以向我發問兩次。」
他一瘸一拐的走了。
竇敬駐足良久,直到他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才恍然回神,深覺莫名:「有病啊這個人!」
他極力不想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但不知怎麼,心裡邊總是回想著公冶循說的那句話。
若逢變故,向南走,不要向北走。
只是過去了很久,都沒有發生任何事,他也就逐漸將此事淡忘,將公冶循單純的當成一個說話雲里霧裡的遊方術士。
直到景宗末年,天子廣邀群臣於上林苑遊獵,吳王藉機發動叛亂,謀逆造反。
當時天子與諸位重臣正在別宮,有意在騎射中一較高下、爭奪天子目光的年輕人則盤桓於上林苑,發現上林苑外出現叛軍之後,繼續留在原地只會被圍困待死,一眾年輕人里邊有人主張向南,有人主張向北。
彼時生死難料,雙方爭執不下,最後決定各人自行抉擇也便是了。
竇敬倏然間想起了公冶循。
他鬼使神差的聽從了公冶循的話,向南去了。
後來竇敬才知道,向北去的那群人遇上了叛軍主力,無一生還。
他驚出來一身冷汗,繼而意識到公冶循果真有些非凡的本領,回家之後將此事告知妻子梁氏。
梁氏說:「夫君當日助人,難道是為了今日之報嗎?這不是君子該有的想法。現下這位公冶先生的話救了你的性命,我們應該一道去向他致謝!」
馬上備了厚禮,夫妻二人往長安城西去尋公冶循。
公冶循找到了,但是對方卻不肯見他們。
只是讓守門的老僕代為傳話:「我們此後只有兩面之緣了,竇郎還是等到生死之間難以抉擇的時候,再來見我吧。」
堅決辭謝了竇敬夫婦的禮物。
竇敬想起當日公冶循所說,自己會有三次劫難,不由得汗流浹背,由是心中對待公冶循愈發恭敬,逢年過節都遣人前去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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