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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2:22:33 作者: 初雲之初
她如此坦然,馮蘭若反倒無言以對,低頭看著腳尖,默然不語。
皇太后對著她看了許久,終於道:「陛下召幸過你麼?」
馮蘭若不曾想她會問這個,不由得一頓,然後才回答她:「孝期未出,陛下怎麼會召幸嬪御?」
「我猜也是。」皇太后喃喃自語般道:「他是那樣滴水不露的人,怎麼會留下破綻呢。」
再去看馮蘭若時,便淡淡道:「叫你母親替你操持副避子藥吧。我侍奉先帝數年,未得有妊之喜,這是我的孽,若你得以如此,卻是福氣。」
馮蘭若聽得愕然。
皇太后卻不想再說什麼了,擺擺手,打發她走:「你想說的,我已經知曉。不必再開口了。你走吧。從今以後,再不要來看我了。」
庵堂的門合上,皇太后單薄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馮蘭若的面前。
她順著石子鋪成的小徑,繞過長廊,動身折返回翠微宮去。
其實人生一世,總共才多少年呢,兒女能夠陪伴父母的時日,又能有多久。
更多的路,終究還是要自己走。
而她能得以侍奉這樣的英明之君,已經是三生有幸。
夏日裡草木葳蕤,從前被宮人內侍精心打理著的庭院早就變了一副模樣,雜草叢生,枝條旁逸,偶爾有一隻黃鶯途徑,察覺到不遠處有人之後,很快振翅飛走。
是日晚間,皇太后薨逝。
關於先帝諸多子嗣先後夭亡的真相,就此埋沒在時光里。
是否與皇太后有關呢?
誰也不知道。
而隨著死亡的來臨,這位出身名門、向來頗得內外稱頌的馮皇后,後來的馮太后,也無人能夠了解她諸多行徑的緣由與她封鎖住不為人知的內心。
馮蘭若聽聞消息之後,竟也不覺得意外,她只是輕輕應了一聲,繼而便將目光轉向窗外。
夏天的夜晚,可真是長啊。
……
長安的諸多紛爭逐漸落下帷幕,偌大的帝國徹底成為嬴政的掌中之物,真正如臂指使,隨心所欲。
而蘇湛也在這時候入宮向他辭行。
「臣此次回京,見到陛下,與您相交,又結識了諸多青年俊彥,著實收穫頗多。只是臣是將軍,臣的戰場在邊疆,在北門鎖鑰,不能久居於膏腴富貴之地,終究還是西北的風沙更適宜臣。哪一日陛下軍備齊全、資糧豐闊,臣願為陛下驅使,北復燕雲!」
嬴政笑著稱讚他的志向,並沒有挽留,忽然間想起原世界裡的劇情,不由得多問一句:「有件事,朕很早之前就想問了。」
蘇湛道:「陛下請講?」
嬴政道:「如果你此次入京,發現朕果真是昏庸之君,要你入宮侍上,你當如何?」
蘇湛微怔,繼而失笑,見天子問的鄭重,便也鄭重以答:「臣祖輩出身將門,不敢有辱家聲,若真如此,必得以死相諫!」
嬴政道:「倘若朕以你的母親和弟妹要挾,不許你自盡呢?」
蘇湛搖頭道:「不會的。」
嬴政笑了:「難道真正的昏君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嗎?」
蘇湛也笑了:「臣是說,即便如此,臣也不會的。」
他正色道:「臣了解臣的母親和弟妹,正如同他們也了解臣。如果他們知道,臣為了保全他們而枉顧家名,致使先祖蒙羞,必然會引刀自盡,以全聲名。所以,臣不會做這種愚蠢的事情。」
嬴政默然良久,繼而道:「所以,你是蘇湛啊。」
蘇湛沒有察覺到這句話背後潛藏的哀沉,那是上一世死亡的慘烈沉澱,他只當成天子的褒勉,朗然一笑:「陛下,臣就此向您辭別了。願聖壽無疆,諸事如願。」
嬴政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去吧,邢國公。好好做你的將軍,去安邦定國吧。」
他深深看著面前休休有容的年輕將軍,語氣中裹挾著無限的祝願與希冀:「也願你馬到功成,功不唐捐!」
第38章
天子登基的第一年, 諸事紛擾,先有皇太后壽宴之上的馮老夫人橫死之事——彼時時人便深有不祥之感。
果然,沒過多久, 便發生了馮家內宮勾結皇太后、外城黨連勛貴、朝臣,意圖魚目混珠,謀奪神器的大案。
菜市口忙碌了整整一個月, 才將份額內的人頭砍完,據說血水都匯聚成了一條溪流,京兆尹連夜擴建了焚屍爐……
大抵天子也覺得這一年太過晦氣, 以至於登基之後的第二年便改了年號,不過這就是後話了。
只是宮外的風再如何凜冽血腥,卻都吹不到宮裡來,唯一受到影響的, 大抵就是馮淑妃。
馮家是淑妃的母家, 即便四房已經分家出去,也無法改變自家與長房同出一系的血脈關係。
皇太后落髮出家之後, 馮淑妃在內宮之中的生活難免也因此受到影響,許多人都覺得她大概是完了——皇太后有天子之母的大義名分,尚且如此, 何況只是一個淑妃呢。
當初她依仗出身馮家有多光輝,如今馮家落寞,她就跌得有多慘。
而馮蘭若自己也很通透, 如若天子決定將她廢棄, 那她必然無從抵抗,還不如自己早日求去, 倒還能落得幾分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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