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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2:22:33 作者: 初雲之初
曹陽此前乃是黑衣衛校尉,經受過的機要之事何其之多,此時雖被天子判了死刑,為防泄密,自然得在黑衣衛牢獄中看押,這日晚間,負責看押他的人主動找到了王越,戰戰兢兢的回稟他——曹陽說話了。
王越身為宰相,經過的大風大浪何其之多,自然明了這個「曹陽說話了」是作為一件突如其來的大事開場存在,而非一種生理現象。
他叫人跟自己去了書房,打發走身邊僕婢,迆迆然落座:「具體說說吧。」
前來回事的黑衣衛額頭生汗,神色惶惶,好半晌過去,才低聲道:「曹陽告發前尚書右僕射董昌時,勾結宗親,牽連勛貴百官,覬覦神器,意圖謀逆!」
王越直接從椅子上摔下去了。
臥槽——謀逆!
這種石破天驚的大事,也是隨隨便便就能聽的嗎?!
要不要這樣啊!
我踏馬只是個代理主管而已,為什麼要來迫害我啊!
不管什麼案子,但凡牽扯到「謀逆」二字上邊,後續緊跟著的都必然是血雨腥風,此時事情報到了王越案頭,他豈敢置若罔聞?
立即趕緊吩咐人備馬,往關押曹陽的牢獄去了。
這一去,就牽連出一樁驚天動地的大案來。
……
沿著台階一級一級走上去的時候,王越兩條腿都在發抖,鬢邊髮絲俱都已經被冷汗打濕。
先帝,皇太後,崇慶公主,馮明達,董昌時,紀王府,康國公,譙國公,此外,還有數家宗親高門牽涉其中……
向來民間俚語,形容大案的時候,往往都會說「這是捅破天了」,只是之於此案來說,豈止是捅破了天,簡直是要把天捅爛了!
只是事到如今,他該當如何?
隱瞞下來,當做無事發生?
這想法在腦海中轉了一瞬,便被王越自己否決了。
憑什麼呢。
他又不傻。
王家沒有參與其中,妻族裴家也同此事無甚牽連,這黑衣衛地牢里的看守人員他都認不全乎,憑什麼覺得自己這個空降來的統領能封住所有人的嘴?
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凡漏了一絲風出去,來日傳到天子耳朵里,天子只會有一個想法——你他媽要不是做賊心虛,為什麼要遮遮掩掩?!
該死的狗奴才,殺!!!
王越想到此處,不由得打個冷戰,甚至顧不得儀表,用衣袖抹了把汗,吩咐人嚴防死守,不得叫任何人去探望曹陽之後,就匆匆往宮門口去了。
彼時夜色已深,宮門早已落鑰,王越自然無法如白日一般憑藉身份印鑑穿行。
但好在他身份非同一般,往值守的禁軍處報了名姓職務,道是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天子,請對方務必前去回稟。
值守的禁軍將領再三同他確認:「令君的確是要面見天子嗎?須知宮門落鑰再行開門放外臣入內之事,縱觀先帝一朝而未曾有——」
王越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你儘管前去回稟,若天子有所責難,王某人一力承擔!」
值守的禁軍將領遂著人請他在門外暫待,謹慎叮囑屬下幾句,親自往太極宮去傳話。
彼時天子業已歇下,被內侍壯著膽子喚醒,不免有些詫異,叫了禁軍統領入內,詢問道:「王令君漏夜求見,道是有十萬火急之事?」
禁軍統領恭敬道:「是。」
天子猶疑片刻,終於道:「傳他進來吧。」
王越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到了太極宮,進門之後,先狠狠喘了兩口氣,這才跪倒在地,戰戰兢兢道:「臣中書令越有要事啟奏陛下,還請陛下屏退左右!」
天子便擺擺手,將殿中近侍打發了出去。
王越經了一陣劇烈運動,只覺喉頭髮腥,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便待將今夜驚變娓娓道來。
也是直到這時候,他才偷眼一瞥端坐在上首的天子。
大抵是因為天子早已經歇下,而他又來的太過匆忙,故而天子此時只是束起頭髮,穿了中衣,玄色的外袍披在肩上,明明是有些閒散的裝扮,偏生落在天子身上時,總有種說不出的莊重與威儀。
彼時夜色已深,烏雲蔽月,窗外不見半分天光,內殿之中也只是零星的亮著幾盞暈黃的燈,天子的面孔隱匿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之後,仿佛也成了廟宇里的坐像,朦朧而又詭譎。
王越心頭猛然一突。
他忽然間意識到,是不是有些太順利了。
曹陽是天子看重的愛臣,而天子秉性又向來剛強,何以面對代王一觸即潰,旋即下令將曹陽打入死牢?
從曹陽招供,到看守他的黑衣衛匆忙往府上去尋他,難道這中間就沒有別人經手,他王越這個空降過去的黑衣衛統領、紙糊的門面招牌,就是頭一個聽到曹陽供詞的人?
還有曹陽供出來的人,同時牽連到了宗室、勛貴和朝臣,但偏偏沒有同他相交甚深的……
當日天子叫他暫待黑衣衛統領,到底純粹出於他是天子心腹、知情識趣,還是那時候起,天子就在等待事情發展成今天這般了呢?
那曹陽招供出來的那些事情……
王越想到此處,忽覺毛骨悚然,好容易戒住的汗意,霎時間再度翻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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