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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1:54:49 作者: 桃白白
他開始喝那些酒,第一支的時候,他就和現在這個在電話那頭的男孩子通上了電話。
這是第二支,這男孩說自己也喜歡葡萄酒。
這男孩問安遠:「那你喜歡的人,喜歡你嗎。」
安遠沉默了。這問題真是字字誅心,何其殘忍。
如果有兩情相悅之人誰會浪費寶貴的夜晚?安遠恨不得與戀人披頭散髮夜夜笙歌。
可是這男孩問得坦然,並無惡意,似乎連好奇都沒有,像是隨口的聊天,讓人不忍去怪他。安遠想不過就是說句實話而已,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自己從未騙過自己,他一向把自己定位成宋知非的不具名的暗戀者,處在那種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位置。
所以安遠說:「不,他不喜歡我。」
說過之後男孩的聲音有點點焦急,他說他喜歡的人也不喜歡他。
原來這個男孩也有喜歡的人了嗎?那不就和自己一樣?安遠一下子覺得兩人似乎站在了天平的兩端,天平沒有高低,籌碼不差分毫,在情感上,他們是一樣的人。這種認知讓安遠覺得這男孩更加親切,他有衝動把自己的故事告訴對方,但是那冗長乏味的情節很多時候連自己都不想回想,千言萬語只變成一句:「我只想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而且我一定要,即使要等很久。」
「即使要等很久?」
「即使要等很久。」
「等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呢?」
「等到我不喜歡他的那一天。」
安遠對自己說出口的這句話都有點感到詫異。也許這是他埋藏在心底自己都未曾察覺過的想法。
可是何時才能不喜歡他?是某個不曾做夢的陽光燦爛的早晨?是某天登上高峰後大聲呼喊後的午後?還是某年某月某天那一個喝得爛醉的夜晚?
都不是,都不會是,如果可以輕易放下,那麼在這過去的十年裡,安遠有無數個機會結束這段單方面的感情。
人,不能指望一次頓悟。
當然有的人是可以的,也許靈光乍現間就看破了煩惱憂愁,但是這些人並不是絕大多數,他們只是極小的概率,我們可以去幻想自己是那個小概率,但是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上。
安遠覺得,如果想得到什麼,那麼一定就要付出什麼,如果想要走出去,那麼必然要經過一段充滿傷害的旅程。
傷害。安遠想不到除了傷害還能如何讓他變得不喜歡。不論是對這份情感的正面拒絕或是漫長等待的煎熬這都是一種傷害,安遠在傷害中前行至今,其實是有點累了。
放了十年的酒並不可口,等了十年的人卻不知還是不是當年的模樣,在知道宋知非回國的那一刻,安遠想,終於還是要來了,給這段感情一個說法吧。怎麼樣都好。
對面的男孩輕聲說:「總會有那麼一天的,喜歡,或者放棄,絕大多數的人都會有那麼一天。」
安遠不禁抿嘴笑了,一邊的酒窩若隱若現,他想是啊,總會有那麼一天的,他可以真正地揮別過去。
秋天已經來了,只要熬過嚴冬,春天就在不遠的地方了。
那男孩又睡著了,安遠的內心充滿了詭異的滿足感,他覺得男孩一定會有個好夢,就像自己身下的地毯,柔軟蓬鬆溫暖的夢。
這次發的簡訊,男孩給了明確的回應,安遠也大概猜測出這個號碼應該是男孩專門用來電話聊天的,所以並不是天天開機,安遠對此有一點在意,因為對方好像吃透了聊天室的規則,像是一個……一個老手。安遠不是看不懂這個聊天室是做什麼的,但是他總固執地覺得,有著如此乾淨聲音的大部分時候冷漠偶爾體貼的男孩,不應該和這些冰冷的ID一樣,他是一個有溫度的人,一個可愛的人,乖巧的拘謹的。
安遠不忙的時候就會給對方打電話,十次只能有半數能通,可是這沒有關係,聽見對方的聲音,隨意的閒聊都讓安遠很高興。
安遠樂於和對方分享自己的生活狀態,他覺得安全又有趣,偶爾講到興起,對方也會不住地追問,甚至還會打趣幾句,整個人都生動了許多。他發現對方是真的很喜歡酒,他會給自己講一些葡萄酒的小知識,講得很認真,如果提問,或者誇獎,他都會很開心,就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子。對方開心,安遠就也覺得開心,所以他喜歡聽他講這些,即使自己聽起來有點吃力或者無趣,他也樂於傾聽,因為現實生活的壓力讓快樂的事兒變得太少,開心變成了奢侈,而在電話里,安遠只要付出一點耐心就能收穫雙方的愉悅,還有比這更划算的事情嗎?安遠想不到,也不屑去想了,他現在滿足得不得了。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很久,安遠覺得生活似乎輕鬆了起來,至少有一點盼頭,一個星期總會有那麼幾個晚上是愉快的。
某天安遠照例撥打了對方的電話,對方關機了。
安遠現在已經慢慢習慣了這件事,沒有開始的時候那麼生氣,他想,至少他開機的時候,那些夜晚都是屬於自己的。安遠打開了一支林立朋友新賣給他的紅酒,一口下去,酸澀味充滿了整個口腔,味道濃烈得他直皺鼻子,他拿起酒瓶細看一下,上面的文字並不明白,但是按照之前男孩教他的那點小知識,他知道這酒肯定不是來自於法國。他想這是哪裡的鄉野村釀會有這樣強勁的口感,下次一定要和男孩問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