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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2:08:49 作者: 一蓑煙雨
    站在那熟悉的院子裡,過去的記憶接踵而來。

    在她六歲那年,母后不知怎麼了,對她態度大變,將她拘在這福鸞殿中,對外聲稱她病了。

    太醫每天都會過來看診。

    小小年紀的她,也以為自己病了。

    她整理自己的所有值錢物品,想著,自己死後,要把它們分給福鸞殿的宮人,感謝她們一直照顧她。

    阿月也害怕她死,每天都對著月亮,為她祈福。

    回憶到此,慕辭突然想起什麼,瞳孔猛然收縮。

    祈福……

    她依稀記得,阿月曾說過,抄寫祈福經文後,將其埋在樹下,就會很靈驗。

    樹……

    慕辭開始在院子裡尋找。

    最終,目光落在那棵槐樹上。

    那是阿月最喜歡的一棵樹。

    阿月會把經文埋在這兒嗎?

    懷著這樣的猜想,以及那滿懷的期盼,慕辭決意要挖開那些泥土看看。

    午後的陽光下,少女身影單薄。

    她找了塊碎瓦片,跪在地上,就這麼挖開那緊實的泥土。

    不知挖了多久。

    哪怕手被劃開,哪怕流了血,她也沒有停。

    她不確定阿月有沒有埋,又會埋在哪兒,連著挖了好幾個坑。

    一個時辰後。

    她竟然真的挖到了東西……

    起初,她還以為是石塊,但隨著泥土被挖開,便露出幾個四方有形的磚塊,一看就是人為堆砌的。

    她又接著挖開周圍的泥土,那堆砌物高約十幾寸,如同一個天然的磚塊盒子,想必,裡面藏著什麼。

    慕辭立時搬開上頭封頂的磚塊,然後就看到一個金屬盒子。

    那盒子被細心掩埋著,只有一點點被腐蝕的痕跡,模糊了原本的雕花。

    慕辭心情激動,顫著手,打開盒子。

    盒子裡的東西,用好幾層油布包裹著,打開後,才知,那是一疊經文。

    經文上,確確實實,就是阿月的字跡!

    阿月不會寫字,抄寫經文非常費勁,字都是歪歪扭扭的。

    慕辭又驚又喜,如獲至寶,一張張地看過來。

    然後,她看到了阿月寫的一封小信。

    ——老天爺,求您保佑公主,讓她早點醒過來,公主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阿月真的好喜歡公主,只要她能好起來,我可以折壽,多少年都可以。能夠和公主一起逃出來,真的好開心啊,也希望公主能夠忘記那些不好的事,以後,我們都要開心地活下去……

    她的好阿月啊……

    那三個月里,哪怕遭受那麼多的痛苦折磨,阿月都很堅強地熬過來了。

    她們明明都一起逃出來了,明明……阿月想要和她一起好好活下去的,可最終……

    說什麼苦盡甘來,都是騙人的……

    慕辭覺得自己好沒用,沒能保護阿月和奶奶。

    啪嗒!

    啪嗒!

    一滴滴眼淚落在地上。

    她心中的痛苦難以消解,眼淚簌簌……

    等她回神,不知從何時起,眼前早已落下一片陰影。

    她抬頭望去。

    男人仿佛不理俗世的浴光謫仙,俯瞰眾生疾苦,卻為她落入凡塵……

    溫瑾昀迎著光而立。

    眼前的少女,如同一個破碎的泥娃娃。

    她的神情是木然的。

    眼神也是空洞的。

    仿佛,這世間的任何刺激,都不能讓她有所反應。

    溫瑾昀沒有說什麼,默默扶起慕辭,將她帶到井邊。

    緊接著,打了一桶井水,以手為器,舀了些水,淋到她的手上,為她清洗。

    傷口被水沾濕,刺痛感越發明顯。

    慕辭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似的,木然地站著,眼睛也只是望著地面。

    溫瑾昀以最快的速度清洗傷口、上藥。

    少女依舊看著地面,眸中沒有絲毫波瀾。

    他不忍看她這般。

    壓低聲音,喚她。

    「公主……」

    慕辭這才抬眼,目光無神,直直地望著他,卻又沒落定在他身上,而是穿透他,看著其他東西似的。

    「我已經把線割斷了。」

    溫瑾昀望著她臉上的淚痕,緩緩道。

    「或許,是風,將風箏吹了回來。」

    慕辭木訥地搖頭。

    「可我不喜歡。我不喜歡風箏。」

    溫瑾昀心口微滯,面上卻還是覆著淡笑。

    他溫聲對她說。

    「臣不會強逼公主做什麼,不喜歡放風箏,也可以去做別的。只願公主喜樂無憂。

    「方才在御書房,昭陽公主的話,也點醒了臣。

    「臣的喜歡,於公主而言,或許已經成了負擔。

    「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臣不喜昭陽公主的糾纏,想必,公主同樣不喜臣的糾纏。

    「令公主憂心,乃臣的不是。」

    慕辭淡然抬頭,審視著他的臉面。

    而後,她淡淡地回了句。

    「你能想通,再好不過了。」

    說完,她便抱著盒子,走出了福鸞殿。

    溫瑾昀已經看出她壓抑著情緒,擔心她出什麼事,便一路跟著她。

    但,顧及她的聲譽,他始終沒有跟得太近。

    在別人看來,就如同兩個素昧平生的人,恰好走在了一條路上,沒有任何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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