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尹修竹考成這樣,可把齊暮給緊張壞了。

    回家的時候他小心打量他的神色,完全不敢提成績的事，很怕他心情不好掉金豆。

    齊暮道：「我知道一家新店,冰點做得特別好,想吃嗎？」這麼熱的天，吃點兒涼的心情馬上就會好起來，齊暮希望他走出成績的陰霾,勇敢向前看。

    尹修竹對吃沒興趣,只是想和齊暮多待一會兒：「好。」

    齊暮說了位置,司機確認了一遍後將他們帶了過去。

    到了目的地齊暮就後悔了,這是家地地道道的網紅店,隊伍都排到別的店門口了,照這架勢,想吃上冰至少得一個小時。

    齊暮怕尹修竹不耐煩,便道：「換個地方？」

    尹修竹：「你不是想吃這個？」

    齊暮說：「人太多了，要等好久。」

    尹修竹一點兒不介意和他一起等，不過他也怕齊暮無聊：「要不讓王司機幫忙排隊，我們去商場裡逛逛？」

    齊暮見尹修竹對這冰點很感興趣,便道：「行！」

    司機停好了車，去幫他倆排隊,他倆則轉身進了商場。

    外頭熱浪滔天,商場裡空調開得很足,涼快得很。齊暮對逛街沒什麼興趣,走兩圈後就覺得怪無聊。尹修竹建議道：「那邊有射擊場,要不要去玩玩？」

    齊暮眼睛一亮：「行啊！」

    他倆去了北側的娛樂區，遠遠就看到了一個室內的射擊場。有不少小情侶都圍在那兒，男生負責耍帥，女生負責尖叫，只要能得個小獎品，也不管值不值，都開心得像是中了五百萬彩票。

    齊暮瞧著眼熱，對尹修竹說：「等著，我去把一等獎給贏回來！」一等獎是把98K，帥氣逼人，被放在最上頭，引著冤大頭們前仆後繼。

    齊暮除了學習，其他的歪門邪道都是信手拈來，這射擊場他雖然沒玩過，想必也難不住咱們齊霸霸。

    他交了錢買了子彈，這就開始了。

    三分鐘後……

    齊霸霸臉黑了：「不科學！」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連最低的獎品都沒拿到？他明明都瞄準了的！

    尹修竹溫聲道：「再來一次。」

    齊暮不甘心，而且覺得怪丟人，應道：「嗯，再來次！」上次肯定是他不熟悉這破玩意，馬失前蹄。

    誰知第二次比第一次更慘，分數更低。

    齊暮：「……」

    尹修竹又給他買了子彈，齊霸霸玩了足足三百塊錢後，不玩了：「這都能買三把那破槍了！」

    尹修竹頓了下，問道：「我試試？」

    齊暮一愣，趕忙道：「來，你試試！」他總以為尹修竹不愛這些，所以就想著自己玩，贏個獎品給他。

    尹修竹拿過槍，對著準星看了看。

    齊暮道：「我覺得店家作弊了，明明都瞄準了，可就是不中！」說著他瞪了一眼店家，店家是個好脾氣的大叔，樂呵呵道，「總有點兒小技巧嘛，要不咋賺錢。」

    齊暮：「……」人家都這麼實在了，他倒不好意思再埋怨了。

    砰砰砰……

    槍聲結束，齊暮沒怎麼期待地看過去，接著瞪大了眼睛。

    第一槍六十分，第二槍八十分，第三槍又降到五十分，但是從第四槍開始直到第二十槍，全是滿分！

    不止齊暮，店家和其他一起玩得也都傻眼了，臥槽，這是什麼魔鬼？

    尹修竹放下槍時，分數穩夠拿一等獎。

    店家傻乎乎地把98K遞給他們，尹修竹給了齊暮：「做得還挺好。」

    齊暮呆呆地：「你以前玩過這個？」

    尹修竹跟尹正功去過真的射擊場，碰過那種比賽用的槍，不過兩者沒一點兒相似的地方，更何況這種遊戲都是店家調過的，準星是有規律的錯位，只是單純地有準頭不行，還得摸清這其中規律。

    齊暮是有厲害的，但看不透店家挖的坑，所以他越准分數反而越低。

    尹修竹沒當眾拆穿這些，只道：「玩過幾次，你還有想要的嗎？」

    齊暮沒啥想要的，但他心思一轉，指著獎品欄說：「那個、那個還有那個……都要！」他幾乎指了個遍。

    尹修竹笑道：「好。」

    十分鐘後，店家大叔哭著說：「小兄弟啊，我這小本生意，能放我一馬嗎！」

    齊暮拿都拿不過來，喜滋滋道：「開門做生意，有賺就有賒，淡定淡定。」

    店家淡定不住，想哭！

    尹修竹顯然是摸准規律了，之後槍槍滿分，和他考試成績一樣，精準得像個機器，連零點五分都不會丟。

    他這麼厲害，旁邊立馬圍了一圈人，大家都驚呼連連，看得目瞪口呆。

    更有女孩懟自己的男朋友：「你看看人家的男朋友，多厲害！」

    她這話好巧不巧的飄到了尹修竹的耳朵里，他手一抖，得了個三十分。

    齊暮以為他累了，連忙道：「好啦，不玩了，獎品都拿不下了。」

    尹修竹放下槍，耳朵尖有些燙：「嗯。」

    他倆滿載而歸，塞了一車的玩具，齊暮看看尹修竹，小心謹慎道：「你看我平日裡槍法很準，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這勝敗啊乃兵家常事，千萬不能因為一次失誤而氣餒。」

    他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又繞了個七八百圈，尹修竹怔了下才反應過來。

    齊暮又道：「雖然考試沒拿滿分，但你今天已經拿了無數個滿分了！」

    齊暮哪裡想要什麼獎品，他就是想讓尹修竹玩玩，想看他拿滿分，好像這樣就能補償成績的遺憾了。

    尹修竹明白了，心中無比熨帖，如吃了蜜一樣甜。

    他說：「我沒難過。」

    齊暮心一緊，怕他是硬撐的，說道：「就、就是啦，沒什麼好難過的，這次不行還有下次，我們尹修竹肯定是第一名！」

    尹修竹道：「其實我很開心。」

    「誒？」齊暮愣了愣，以為這孩子傷心過頭，傻了。

    尹修竹看向他，輕聲道：「最後一年，我們可以在一個班裡了。」

    齊暮：「！」

    尹修竹別開視線，看向窗外來分散自己滿溢出來的情紊：「我不想去一班，我想和你在一個班裡。」

    齊暮：「！！！」靠，他只顧著替尹修竹傷心了，竟然把這茬給忘了！

    尹修竹不去一班，他倆就可以在一個班了啊！

    齊暮一掃愁容，握住尹修竹的胳膊道：「對對對，去個屁的一班，最後一年了，咱倆必須在一個班！」

    尹修竹點頭，鄭重道：「嗯。」

    兩人一起吃冰的時候，齊暮回過味來了：「你不會是故意考成那樣的吧。」

    尹修竹沒出聲。

    齊暮心花怒放：「可以啊，夠哥們夠兄弟夠義氣！」

    太開心的齊霸霸將自己這份雪冰上的巧克力給了尹修竹：「給你吃！」

    尹修竹道：「我這有，你吃就行……」

    齊暮興高采烈道：「能和你一個班，我一年不吃巧克力都行！」

    尹修竹被這句話給燙得差點兒沒拿穩勺子。

    暑假一過，許小鳴就成孤兒了，他跟他霸霸同桌兩年，如今尹修竹一來，他分分鐘被踹出去，像個下堂妻！

    許小鳴哪知道，他這吃狗糧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初三本該是異常緊張的一年。中考雖然沒有高考那麼嚴肅，但也是同未來息息相關的，很多學習差些的，可能就此止步，走進社會了。

    齊暮和許小鳴是不用憂慮這些，許小鳴問齊暮：「高中不出國？」

    齊暮道：「出去幹嘛？」

    許小鳴道：「我哥建議我出去……」

    齊暮說：「想去就去唄，出去看看也挺好的。」

    許小鳴長嘆口氣：「暮哥，你說我以後能做點兒什麼。」

    齊暮說得很直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許小鳴看他：「那你呢，你以後想做什麼？」

    齊暮坦然道：「陪陪我媽，幫幫我爸，得空了找你們浪一浪。」

    許小鳴癱在桌子上：「你真幸福啊。」

    齊暮笑他：「你得了吧，誰能有你幸福。」

    許小鳴癟癟嘴，道：「我爸和我哥吵得都快斷絕父子關係了，我回家都心驚膽戰的。」

    齊暮看他一眼：「所以你才更要多回家。」

    許小鳴一愣。

    齊暮沒再多說，甚至還在趕他：「快回你的座位，尹修竹要回來了。」

    許小鳴又成了許小公雞，悲憤道：「你有了新歡忘了舊愛，虧我兢兢業業侍寢兩年，到頭來被發配冷宮！」此時正值宮心計熱播，許雞婆看得熱火朝天。

    齊暮雞皮疙瘩直蹦噠：「什麼亂七八糟的！」

    畢業季來臨，成績好也罷，成績不好也罷，大家都挺傷感的。

    一個學校里待了三年，回憶布滿了每個邊邊角角，臨到要分別了，看哪兒都覺得不舍。

    逄良初三和齊暮分到一個班裡，他和許小鳴同桌，在齊暮前座，已經消沉小半月了。

    許小鳴唏噓道：「幸虧我沒早戀。」

    齊暮道：「你早戀也是三分鐘熱度，第三分半就該分手了。」

    許小鳴想反駁，品了品之後又覺得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逄良回來了，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許小鳴道：「不就是不在一個學校嘛……沒事的。」

    逄良和江曼曼這對小情侶是不能在一個高中了，江曼曼學習一般，只能去三中，逄良學習很差，可他是體育特招生，反倒是能進B市最好的高中。

    逄良一臉青春蛋疼：「你說……是不是我耽誤了她的學習。」

    許小鳴安慰他：「不會的，你看暮哥成績也差，也沒耽誤尹修竹的成績。」

    齊暮「……」勸就勸了，拉踩是幾個意思！

    許小鳴繼續發表高見：「可見這學習好壞和男朋友是沒關係的，主要還是看自己。」

    齊暮和逄良都聽不下去了，逄良搶聲道：「我家曼曼就是個普通女孩，能和尹神比？」

    齊暮默了默，忍不住開口：「重點是這個嗎？」

    許小鳴和逄良一臉得理所當然：「不然呢？」

    難道不該是「男朋友」這個用詞不當嗎！齊暮沒好意思說出口，總覺得他們太正常，自己問了反倒顯得不正常了！

    這時尹修竹回來了，逄良和他同學兩年，早就不慫他了，只聽他哀怨道：「還是你倆好，不管成績怎樣，都可以在一個高中。」

    尹修竹知道他在愁什麼：「這種事難道不該早做打算？」

    逄良道：「打算了啊，曼曼這一年多用功，可是……」效果不大。

    尹修竹道：「既然她去不了一中，你去陪她不就行了。」

    逄良呆住了。

    齊暮一聽這話不對，趕緊道：「不是啦，三中沒有體育特長生，逄良想去也去不了。」

    尹修竹給齊暮的水杯里倒好水，沒再說什麼。

    許小鳴忽地心思一動，問尹修竹：「要是你喜歡的人學習很差，只能去其他高中，你怎麼辦？」

    尹修竹毫不猶豫道：「他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許小鳴追問道：「其他高中升學率很低，考不上好的大學怎麼辦？為了她，你連未來都不要了？」

    尹修竹看向他，說道：「他不在，有什麼未來可言。」

    一句話把三個大小伙都給堵得啞口無言。

    齊暮偷偷看了尹修竹一眼，心裡想著——真是個痴情種啊，不知道哪個女孩能成為他口中的她。

    許小鳴覺得自己瘋球了，他總覺得尹修竹口中的她是他，而這個他就是他暮哥！草草草，不可能的，太驚悚了！

    眼瞅著逄良更憂傷了，齊暮寬慰他：「尹修竹又沒談過戀愛，根本不懂這些，你別胡思亂想，你還是得去一中的，沒有一個好的未來，將來又怎能照顧好江曼曼。」

    逄良得到了些許安慰，卻也是暫時的，轉念又有一堆憂愁湧上心頭。

    早戀是青澀美好的，卻也註定有無數的荊棘與坎坷。

    當不得不分開時，又有幾個人能為了他(她）而放棄自己的前程？即便放棄了又如何，現實比童話殘酷得多，半大的少年還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當然也有尹修竹這樣的例外，可又有誰知道他為此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經歷了多少。

    齊暮這兩個字幾乎成了他的執念，又哪是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肆意長大的少年們可以想像的。

    距離中考還有三五天時，許小鳴無心的一句話提醒了尹修竹。

    中午四個人一起吃飯，方俊奇正和許小鳴插諢打科，忽然來了一個白生生的小姑娘。

    小姑娘瞧著有些顯小，卻是初三的學生，她低著頭，齊劉海擋住了眼睛，只留俏生生的鼻尖和因為緊張而顫抖的唇瓣。

    「方、方俊奇……」女孩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方俊奇一愣，轉頭看她：「有事嗎？」

    女孩害羞得不行，脖子都紅透了，她伸出手，將一個淺藍色的信奉遞了過來：「這、這個給你！」

    方俊奇本能地收下了信封，但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女孩見他收了，便飛快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敢看他一眼。

    齊暮後知後覺道：「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情書？」

    許小鳴一蹦三尺高，伸手就搶了過來：「厲害了胖哥，竟然被萌妹子表白了！」

    方俊奇無語道：「瞎搶什麼，拿來。」

    許小鳴舉著信奉看了好半天，到底是沒好意思拆開，他賤兮兮地問：「那個女孩你認識？」

    方俊奇拿回了信奉，揣到了口袋裡道：「沒見過。」

    「那她幹嘛給你寫情書？」

    方俊奇瞥他一眼：「誰知道呢。」說罷就低頭開始吃飯。

    許小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後道：「說起來……這一年胖哥你瘦了不少啊。」

    齊暮也看了過去，心道：哪裡是瘦了不少？簡直像換了個人。

    方俊奇打小就是個小胖，白白胖胖的，成日跟在許小鳴身後，十分不打眼。

    可自從上了初中，他就開始抽條，前兩年還只覺得他長高長壯了，今年更誇張，直接瘦了三四圈，成了個英挺少年。

    許小鳴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都說女大十八變，我胖哥這變起來堪稱亞洲邪術。」

    方俊奇斜他一眼。

    許小鳴假惺惺道：「難怪會被人表白，胖哥這麼帥，我都想對他表白了呢。」可惜他語氣里酸味太重，明顯是心有不甘，惋惜自己這麼個大帥哥居然沒人告白。

    齊暮卻納悶道：「這都要畢業了，怎麼才表白？」

    許小鳴這個行家立馬出場解釋：「就是要畢業了才敢表白啊，因為知道沒戲所以想把心中的愛慕說出來，這樣以後才不會覺得遺憾。」

    齊暮一臉受教的模樣：「這樣啊。」

    「對啊。」許小鳴眼珠子一轉，又道，「暮哥你等著吧，我感覺你也會收到一大波告白信。」

    齊暮跟不上他這個腦迴路：「為什麼？」

    許小鳴說：「你真不知道啊，咱們學校很多女生暗戀你的，但是都不敢靠近你，現在快要畢業了，她們也不用怕了，乾脆就跟你表明心意唄！」

    齊暮：「我信了你的邪。」

    許小鳴的權威遭到質疑，十分不服：「不信你等著，你那從未被人告白過的記錄，肯定要被砸得稀巴爛碎！」

    他這麼一說，齊暮還挺惆悵的，他摸摸鼻子道：「是啊，我長這麼大還沒被人表白過呢。」

    一旁聽著的尹修竹不禁握緊了筷子。

    齊暮從來沒被人告白過，再等下去，這個機會就被別人搶走了。

    一想到會有個人向齊暮表露心意，還是齊暮人生中第一個人，尹修竹就覺得心裡七上八下，打翻了十五桶陳年老醋。

    怎麼辦呢？尹修竹心一動，有主意了。

    第二天，齊暮的桌面上多了一個粉色的信封。

    許小鳴咋咋呼呼的：「老子怕不是個預言家，這麼準的嗎！」

    齊暮：「……」還真有人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