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2023-09-16 21:37:38 作者: 言言夫卡
    第147章

    比劍穀人聲鼎沸, 熙熙攘攘嘈嘈雜雜,許多人聚在一起侃天侃地的同時, 目光卻始終聚焦在懸空之處的那方微微旋轉的高台之上。

    五派三道的宗主們端坐其上, 八方鼎立,似是在商議什麼,卻也很快就有了結果。

    只見八人相互拱手見禮, 了空大師宣一聲佛號, 太虛道的華慎道長一甩拂塵,於是那塊比劍台上, 便竟然有了一陣虛影。

    虛影之中, 比劍台一化十, 十化百, 竟是瞬息之間出現了足足一百塊比劍擂台!

    從虛影之外去看, 便像是大羅星河之中漂浮著一百個細碎的星點, 只有走入其中,才能發現此處竟然被開闢出了一方開闊無比的小世界,便是說有比劍谷的百倍大也不為過, 而這一百塊看上去一模一樣的比劍台便方正地布置其中。

    紅衣老道拍了拍手, 大家的驚呼與猜測聲頓時停了下來, 只聽紅衣老道施施然道:「本屆比劍大會第一輪的篩選賽制非常簡單, 此方世界中, 一共有一百塊擂台,到今日酉時, 最後站在擂台上的人, 便可直接進入下一輪。

    守擂者如果連戰五場, 則可獲得半個時辰休憩時間,所守擂台在此期間不得被挑戰或占領。

    多人同時想要挑戰擂主時, 擂主有自主選擇對手的權力。」

    頓了頓,紅衣老道又笑吟吟補充道:「更多細則與狀況可以隨時請天聽,我與諸位掌門會一直在這裡……看著你們。」

    他沒有多說什麼,但最後四個字他念得頗輕,卻也因為這份頗輕而顯露出了他的未盡之意。

    ——不要耍什麼不入流的手段,不要以為自己有什麼不會被看見的小心機,不要有任何僥倖心理,五派三道的八位宗主都在看著你哦。

    懷筠真君笑著起身,再抬手,於是比劍谷後有巨大無字石碑豎起:「諸君皆知我昆吾紫淵峰有境界榜,既是比劍大會,五派三道精英盡出,便也在此設境界碑。」

    他收手,無字碑上卻開始有名字浮現,昆吾弟子不由目露驚訝。

    那碑只分了伏天下與朝聞道兩欄,而上面浮現出的名字,正是與紫淵後山的那碑上一模一樣的名字!

    「嘶,我沒看錯吧?

    怎麼已經把我們的名字列上去了?」

    陸之恆小聲道。

    「咦,你仔細看,朝聞道鍊氣境的第一竟然超過了築基境的好幾人,這個排榜順序真的是按照實力來的!」

    昆吾弟子議論紛紛,別的門派更是不解其意,卻見那些名字鐫刻其上,再入碑三分後,懷筠真君的聲音才繼續響了起來。

    「我昆吾弟子排名在此,期待諸君的名字逐一陳列其上。」

    懷筠真君臉上帶笑,聲音更是溫和平靜。

    然而此話出,眾人心中卻有了被倏然震動的感覺。

    所有人都近乎靜默地看著那石碑上的名字,再仰頭看向站在高處雅然而立的懷筠真君。

    都是各門各派的精英弟子,過去大家心中或多或少都有聽過一些自家宗門長老執事等人對這位昆吾山宗掌門的詬病和些許不屑,久而久之,自然對這位看起來確實實在有些平平無奇的掌門心中少了那麼一點點敬意。

    然而此時此刻,看著這樣齊山之高的長碑和上面的名字,再想到懷筠真君方才的話語,在場所有的人心中,都有了一聲感慨。

    無論懷筠真君本人如何,但他身後終究是昆吾山宗。

    而也只有昆吾山宗,敢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說出這樣的話!

    懷筠真君說得委婉,但所有人都名表了他話中的意思。

    ——昆吾弟子在此,敢者來戰!

    別的宗門或許還要隱藏實力,走點扮豬吃老虎的套路,但昆吾山宗偏不,他們就這樣堂堂正正將自己宗門之中的實力排行榜給大家看。

    若非對自己宗門中弟子的實力有絕對信心,又怎敢有如此舉措!

    昆吾弟子仰頭看著自己的名字,再感受著周圍別的宗門弟子的情緒和眼神,心中自然從方才的疑惑變成了此時此刻的豪氣叢生。

    他們的位置像是坐標一樣刻在了上面,五派三道精英如此之多,很可能那些名字的位置很快就會被衝下去,但也有可能一直這樣高懸。

    想要自己的位置不變,那便——戰!

    於是還未拔劍,甚至還未入那比劍台,昆吾弟子的劍意戰意竟然已經被點燃!

    石碑齊山,幾入雲端。

    然而修士視力本就極好,虞兮枝抬頭,便能看到伏天下碑最高處,銀鉤鐵畫的 「虞兮枝」三個字。

    她看著自己的名字出神,昆吾眾弟子熱血激盪,自然也有別的不相熟門派的弟子們兀自向著最高處去看,旋即再露出一些疑惑。

    「虞兮枝是誰?

    昆吾山宗最強的不是那位虞大師兄嗎?

    ……等等,兩個人都姓虞?

    是有什麼關係嗎?」

    「看起來當是一位女修的名字?

    嘖,我倒要去會會她的劍。」

    「奇怪,伏天下榜的前十中竟然有這麼多我沒見過的名字?

    我以為我對昆吾山宗還挺了解,怎會如此?」

    更多人則是看著最高處的那些名字,眼中毫不掩飾地燃起了渴望的戰火。

    想要自己的名字被寫在最高處,或者無限逼近最高處的地方。

    而此前在九宮書院曾與易醉對過劍的宿影閣弟子如葉枯榮等人,在這半年時間中,修為早就有所精益,此番前來,早就想要報此前一劍之仇,而如今見到那位名叫虞兮枝的二師姐竟然戰力排名還在這易醉之上,戰意於是更濃。

    眼見芸芸弟子神色各異,有的心生嚮往,有的戰意濃烈,有的昂首慨然,更有已經將手按在劍上,但求一戰的,五派三道的諸位宗主掌門臉上自然露出了些微笑。

    華慎道長再一甩拂塵,於是便有七八道寬闊的橋從那方世界中綿延出來,再連接到比劍谷邊諸位弟子的腳下。

    「路要慢慢走,橋要好好過。」

    談樓主含笑道,再一攤手:「那麼,諸位,武運昌隆,請。」

    幾位宗主自上而下含笑注視,眉眼間各自有看著後輩的慈愛,但各個宗門的弟子們雖然恨不得立刻就上那比劍台拔劍斬天下,此刻卻不由得面面相覷片刻,總覺得這幾位宗主掌門的話都是話中有話,讓人忍不住掰碎揉開深思一番再一番。

    比如那什麼路要慢慢走,什麼橋要好好過!是不是談樓主在暗示什麼啊!走快了會有陷阱嗎?

    挑錯了橋會有懲罰嗎?

    如此細思恐極,一時之間竟然無人邁步。

    易醉左看右看都無人向前,忍不住道:「都沒人走嗎?

    那我易醉先行一步啦?

    聽起來一百塊擂台挺多,但是每個宗門都來了七八十個人,這加起來六七百人的,搶擂台可不容易。

    你們都不去,那就讓我先去挑一塊順眼的啊。」

    他邊說,邊毫不在意地抬腳上了最近的廊橋。

    易醉想得簡單通透。

    紅衣老道看就看唄,他就是被這個糟老頭子看大的。

    談樓主說了路慢慢走,那他就慢悠悠過橋,讓他看清楚點嘛。

    懷筠真君本就是他師尊,估計看他都可以看得不想看了。

    至於其他幾門幾派的宗主,小時候興許也都見過一兩面,不過他們怎麼想……關他易醉什麼事呢?

    便是這橋有問題,這路不好走,他自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便是。

    於是他第一個上了橋,施施然向著對岸走去。

    雲卓看了程洛岑一眼,先他一步上了那橋,跟在易醉身後。

    如此落腳並無異樣,她才回頭衝著程洛岑點了點頭,與他並肩繼續向前。

    虞兮枝要和謝君知聊的事情已經說完,想了想,看了一眼虞寺,卻見後者也正在看她。

    「阿妹,上了橋,便可能是敵人了。」

    虞寺微微一笑。

    「一百塊擂台呢,你非要和我爭?」

    虞兮枝無奈道:「阿兄,談戀愛總不能把腦子談傻。」

    她好笑地看了虞寺一眼,見後者微愣,不由得再笑一聲,先上了橋,再沖虞寺招招手:「愣著幹嘛,走啊。」

    她語調輕快,聲音更是清亮,如此喊了一聲虞寺,卻同時也讓昆吾山宗眾弟子猛地從深思中回過神來。

    二師姐和諸位師兄弟們都上去了,大家還等什麼?

    只有一百塊擂台,聽起來多,其實光是昆吾弟子分一分,也就差不多了呢!

    昆吾弟子如此一擁而上地邁步,又聞白雨齋和西雅樓有人高聲吆喝道:「二師姐都為我們探路了,還等什麼?

    走啊!」

    軒轅恆從另一座橋上沖虞兮枝揮了揮手,宣平宣凡這對雙胞胎兄弟似是五官又長開了些,顯得比此前更加英俊,兩人身高腿長,本就極引人注目,此刻又混跡在昆吾山宗的青色道服之中,便像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兩個異類。

    偏偏這二人還不覺得有什麼,兀自努力想要擠開昆吾弟子:「讓一讓,讓一讓,我要挑二師姐旁邊的擂台!誰都不要攔我!」

    另外還有幾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西雅樓弟子也不甘示弱,想要追上兩人,顯然也想去爭一爭虞兮枝旁邊的擂台。

    昆吾弟子愣了片刻,開始還在疑惑為何這幾人如此激動,二師姐旁邊的擂台有什麼稀奇,片刻後,終於有人想起來了什麼。

    這有些面熟的西雅樓道友,不就是那個什麼叫李勝意的、在紫淵峰試劍台上被尚且鍊氣境的二師姐一劍清風流雲碎了劍,原地連破兩境的嗎!還有那個為了求與二師姐對一劍、甘願當場罵虞寺大師兄一句的那個什麼項溫嗎!

    他們在昆吾宗門內的選劍大會上難道見的還不夠多嗎?

    怎會一時之間竟然忘了,二師姐的劍,那哪裡是普通的劍,那可是有悟道劍之名的啊!

    大家紛紛想起,有人想要說什麼,卻被旁邊的人一把捂住了嘴,再小聲道:「閉嘴,競爭對手已經夠多了,難道你還想讓更多其他人來和我們爭嗎?」

    於是昆吾山宗面前這一橋上,易醉在最前面優哉游哉地走,雲卓與程洛岑緊隨其後,虞兮枝笑吟吟打趣看著虞寺,而虞寺露出點無可奈何的笑意,眼神卻向著另一橋上的紅影飄去,細看卻並沒有什麼擔心之色,顯然對風晚行的實力有信心。

    而兩人身後,昆吾弟子熙熙攘攘,間或有幾襲西雅樓弟子的道服混跡其中,人潮湧動中,大家各自憋紅了臉,努力向前擠去,卻又隱而不發,好似生怕自己說漏嘴了什麼。

    一團人這樣你擠我,我搡你,又集體陷入了某種堪稱詭異的靜默之中。

    橋很長,卻也好似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長,仿佛才走了幾步,再抬眼,面前已是整整齊齊百塊擂台。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