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2023-09-16 21:37:38 作者: 言言夫卡
    第143章

    劍舟破雲過海, 從凡間向天際看去,只覺得似有巨大的影子於雲間翩躚, 投下轉瞬即逝的影子, 再仔細去看,卻又消弭無形之中,好似方才恍惚所見, 只是夢幻泡影。

    比劍谷距離昆吾山宗的距離並不如九宮學院那麼遠, 是以便是不怎麼快地前行,不到半日時間也足夠抵達。

    還未降落時, 眾人便已經帶著好奇地扒在劍舟邊緣向下看去。

    只見孤明河切割兩岸荒野, 一側赫然如荒野中出繁華, 炊煙裊裊, 人聲鼎鼎, 便是如此高的雲層之中, 也可以感受到其中撤車水馬龍,人間煙火,煙火人間。

    繁華包裹處, 自然便是比劍谷。

    而另一側靠近比劍谷的對岸, 雖然放眼而去, 還是荒原, 卻也依稀有了些人煙, 顯然是被吸引來,在此聚集的村落。

    這樣荒野平地起綠洲的感覺十分奇妙, 讓人見之便忍不住去想, 若是以後這茫茫戈壁都被這樣的人間綠意環繞, 化如此腐朽為繁華,是否也是某種意義上的逆天而行。

    可惜當初辟出此處的那些前輩大能們都已經紛紛隕落, 就算此舉真的能造福凡間,所能得到的功德,也只能歸於各門派,抑或由他們的後代蒙陰。

    「看那邊!」

    又有人驚呼一聲。

    「這邊!這邊也有!」

    又有其他聲音此起彼伏。

    劍舟行至比劍谷上空,只見八方虛空之中都有影影綽綽乍現。

    不同於上次九宮書院的會晤時,大家到底算是到九宮書院做客,秘境乃是共贏之地,自然不用大張旗鼓,點到為止。

    但此時此刻,既然名為比劍大會,所謂比劍,便是兵戎相見,要爭個高低出來。

    弟子們要用劍、用十八般武藝爭個高低上下,去贏那頭名,各個宗門的聲勢自然也要跟上、更何況,此次乃是掌門真君們聲勢浩大地集體出行,排場排面當然一個都不能少。

    各方都是掐著點來的,早到顯得太過積極,晚到則失了禮數。

    比劍谷本就位於五派三道的中心處,各處來此的路程距離一直,是以如此劍舟未落時,便在虛空碰面,也是正常。

    既然已見虛影,八方劍舟便全都懸停於虛空之中。

    只見雲影綽綽,沉沉浮浮,八方卻靜立。

    一時之間,竟無人主動打破這片寂靜。

    程洛岑看得稀奇,卻聽老頭殘魂道:「知道為什麼沒人動嗎?

    這群人心裡呢,出場啊,都講究個壓軸,誰先出來,就像是自甘宗門弱別人一頭。」

    「還有這種說法?」

    程洛岑稀奇道:「但也總要有人開口吧?」

    「除非是你們大昆吾的掌門先開口,畢竟昆吾還是仙首,誰也不敢小覷。

    又或者……」老頭殘魂思忖片刻:「由釋道先出聲。」

    「釋道?」

    程洛岑微微皺眉。

    他那日在九重書樓中聽到了關於渡緣道的些許事情後,私下裡也找了許多相關的資料來看,自然對其有了更深一些的了解。

    ……又或者說,了解越多,疑惑越深。

    但程洛岑的困惑來得快,去得也快,若是他看了那些渡緣道的釋法後,真的有所悟有所感有所懂,恐怕下一步,他也便要頭髮落地,出家去也。

    「不錯,釋法大成中,有一條是什麼捨身餵虎,捨己為人,如此大的大宏願都尚且說得出口,區區這樣場面之下,第一個出來說話,不也正隨了他們的道義?」

    果然如老頭殘魂所料,他話音才落,雲層便微開,有劍舟徐徐向前。

    那劍舟通體金棕,粗看還算是深色,但若是細看,竟然舟身上鐫刻了許多釋像,而那些細密的雕像上,無數釋者或雙手合十,或捏各種釋訣,如此匯聚在一起,便有了釋法金光籠罩於這一層深色之上,從而交織而成了這一層金棕色。

    若是長時間盯著那劍舟去看,竟然還會有些頭暈目眩感。

    劍舟之上,黃袍絳紫袈裟的僧人慈眉善目,立於舟首,身後一眾年輕僧人則著褐色僧衣,齊齊雙手合十,垂眸而立。

    渡緣道掌門了空大師宣一聲釋號,再開口道:「五派三道齊聚一堂,如此盛況,卻是久違了。

    見諸位老友多有進益,善哉善哉。」

    有第一人開口,接下來的順序自然便不多麼重要了。

    這一聲後,雲層再開少許,又有一幾乎可謂過分華美的劍舟破雲而出。

    紅衣老道立於舟上,挑眉朗笑道:「進益不敢說有多少,哪裡比得上了空大師竟然已經修成伏虎不敗金身,縱觀渡緣道上下千年,恐怕也沒有多少人在大師的境界和年齡金身大成的。」

    了空大師謙和一笑,再要說什麼,卻聽一道聲音響起,卻是宿影閣的歐陽閣主也笑眯眯驅舟前行,先道一聲「恭喜大師」,再看向四周:「諸位老友,怎麼還不出來相見?」

    虞兮枝有些愕然地看著宿影閣的劍舟,覺得自己可能還是有些見識短淺。

    那日去九宮書院,她自覺已經見過各式各樣的劍舟,雖然裝點各有千秋,卻也總是劍舟的大體樣子。

    可宿影閣這劍舟,已經完全脫離了她的想像。

    這完全就是一幢移動的亭台樓閣!

    「這不僅僅是劍舟,也是歐陽閣主的本命法器,否則為何上面只有他一人。」

    虞寺到底聽說過一二,低聲道:「據說這亭台可大可小,收放自如,乃是歐陽閣主畢生心血之作。」

    虞兮枝偏頭去看,果然見到那華美精巧亭台之中,石桌之上,一盞茶,一枚杯,確實處處可見一人獨處之相。

    「歐陽閣主這亭台的細節越發生動,細微處有大道,讓人嘆為觀止。」

    談樓主的聲音響了起來。

    西雅樓的劍舟較之便顯得中規中矩了許多。

    談樓主本就不甚在乎身外之物,根本未曾在這種事情上下過功夫,便是此刻見到如此多氣勢洶洶的華美劍舟,他面上也依然泰然,顯然並不會因此而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也是因著他的這份恬然淡薄,西雅樓的眾弟子也神色淡淡,一副比渡緣道的和尚們更超脫凡俗的樣子。

    虞兮枝看著站在談樓主身後的談明棠竟然也是如此神色,不免有些想笑,這位師姐脾氣分明火爆,處處都喜歡爭個上風,絕不可能表里如一,只可惜老父親在前,談明棠自然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站在後面,如此景象,卻也實在罕見。

    就連易醉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談師姐是轉性了嗎?

    她這樣,還挺讓人不習慣。」

    「等一會兒下了劍舟,談師姐保證立馬讓你習慣。」

    虞兮枝笑了一聲,再看虞寺東張西望的樣子,顯然在等西湖天竺的劍舟,再看易醉,虞兮枝便不免想到了孫甜兒的事情。

    她才要開口問一句,卻突然覺得易醉看談明棠的眼神似是有些深深。

    於是到嘴邊的話打了個轉,又被她咽了回去。

    若是孫甜兒不主動,她這樣開口,反而顯得要去助推什麼,若是易醉心有所覺,恐怕反而會誤解,再平添一份煩惱。

    左右此事與她並無關係,就如同虞寺與風小師妹的事情上,她不會插手一般,易醉這邊,她自然也不想干涉什麼。

    眼看虞寺眼神微亮,虞兮枝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去看,果然見到一艘精巧妙極的劍舟從西雅樓的劍舟一側駛出,那劍舟形如古琴,便是這樣向前,也有環佩叮噹之聲響起。

    淺淺幾聲,也有仙樂鳳鳴之意,再有一懶散女聲響起:「都別藏著啦,一會兒落劍的時候總要相見的,再這樣磨磨嘰嘰,我都要睡著啦。」

    那聲音雖然懶散,卻分明帶著幾分嗔意,而這樣的嗔意卻並不纏綿,反而有些清脆,便如那琴聲一般,讓人聞之心喜。

    西湖天竺的那位嵐綺御主身後,一張覆著面紗小臉悄悄探出來,妙目四轉,又有一絲落寞。

    她動作偷偷摸摸,又哪裡能逃得過嵐綺御主的感知,她寬容一笑,俯身對風晚行說了什麼,少女的眼中頓時又有了光澤,還慌忙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了一面鏡子,再對鏡仔細整理一番,旋即重新眼中含笑,端然而坐。

    虞兮枝用腳指頭都能猜到,那御主所說,八成便是「雖然你看不到你的虞寺哥哥,可你的虞寺哥哥便是在雲層中,也可以看見你呀」一類的話語。

    她再偷偷摸摸去看虞寺。

    她九千萬少女夢的阿兄確實正在看風晚行。

    他長相本就極其俊逸,如此認真地看一個人時,便好似天上地下,他的璀然星眸中,只有那一道影子,而他因著風晚行剛才的舉動,不免也有了幾分笑意,這樣看去,他的眼中有些溫柔,有喜愛,也有些寵溺的笑意。

    虞兮枝心頭微微一動。

    她有些怔然地看著虞寺的眼睛,不知為何,她覺得這種眼神……似乎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呢?

    程洛岑看雲卓的時候,有溫柔和喜愛,但更多的似乎是欣賞,而非寵溺。

    易醉方才看談師姐的時候,更多的則是些似乎怕被發現的小心翼翼和自己都無所覺的喜愛。

    那日在九宮書院,她見黃梨與那書院少女說話時,倒是有寵溺,可其中還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張。

    所以她還能在哪裡見過呢?

    許是她這樣盯著虞寺的時間太長,眼中的困惑太濃,虞寺看風晚行看得再專心,也到底沒忘了自己還有個傻乎乎盯著自己的阿妹,於是收回目光看向她:「怎麼了?」

    虞寺素來寵愛她,是以在看她的時候,從來都也溫柔又寵溺,她早就見慣了虞寺的這個神色,此刻自然極輕易地便分辨出了其中的那份不同。

    她到底還是有些不確定,於是好奇問道:「阿兄,你看風小師妹的時候,在想什麼呀?」

    這事兒早就傳得十里八荒都知道了,此刻被虞兮枝這樣直截了當地問,虞寺雖然有一份窘然,卻也很快散去。

    他笑著抬手摸了摸虞兮枝的頭髮,到底是對著自己的親阿妹,虞寺自然不會藏著掖著,於是大大方方地認真答道:「在想……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站在她身邊,她什麼時候才可以對我笑,和我一個人說話,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嗯……剛才她努力照鏡子再坐直的樣子也很可愛,讓我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虞兮枝聽著他的一字一句,總覺得自己心裡有什麼事情要呼之欲出。

    她咬了咬下唇,再問道:「阿兄,這種心情,就是喜愛嗎?」

    虞寺回頭看她,粲然一笑:「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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