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3-09-16 21:31:48 作者: 沈暮蟬
CHAPTER07
1
牧遙成了NY電視台新聞編輯部的實習生。
因為踏出了夢想的第一步,她格外努力,幾乎每天都在電視台加班寫稿子到很晚才回家,每一天都過得非常充實,也因此,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想其他的事。也可以說,是不願意去想。
她搬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原來放在陸善言家的行李,也被人送了回來。她沒想到,這些一直沒有機會拿回來的行李,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回來的。這是他們之間唯一還留存的聯繫,現在也被他捨棄了。牧遙一件件地整理著自己的衣服,心頭是說不出的難過。
與此同時,媒體的通稿好像商量過似地全部在同一時間發布出來,主題都是對之前陸善言和牧遙的照片澄清,然後把焦點都移到了陸導演的初戀情人上,牧遙已然成為了被遺忘的過去式。
而陸善言又一次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剛開始她還嘗試著給他打電話,可是他的號碼總是關機,之後她又去過一次景行半山,但陸宅里沒有人,幾天過後,牧遙只好將心思完完全全放在工作上,把這些煩惱拋諸腦後。
今天寫完採訪稿又差不多要十點了,她打了個哈欠,收拾好辦公桌準備回家。
走到大樓外時,卻遇見了聶慈。
他站在空地上有些無所事事,好像已經等了很久,見到牧遙出現,他微微一笑。
牧遙愣了愣,走上前去。
「好久不見,牧遙。」聶慈的目光有些暗淡,卻仍舊十分好看。
「對啊,好像是挺久的了。」牧遙笑了笑,心裡一片平靜,也有些開心,「我想去吃夜宵,聶哥哥要不要一起?」
路邊攤的燈光暖暖的,裡面都是杏仁的香味,老闆娘人很好,見到帥哥來店裡,還特意給他們那桌的杏仁糊加了許多。
牧遙嘆氣,每次和聶慈一起,待遇總是比較好。
「唔,聶哥哥你怎麼知道我換工作了啊?」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天,聶慈坐在她的對面,眼裡的浮萍在燈光下浮浮沉沉,他看著牧遙,突然道:「對不起。」
牧遙一臉釋然,見他還想繼續說下去,馬上打斷道:「過去的事就忘掉吧,咱們都喝醉了啊,不用道歉啦。」
「不,是我的錯。」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的歉意,「牧遙,對不起。」
「真的沒事。」牧遙擺擺手,她是真心沒有怪過他,而且若不是那個充滿醉意的吻,或許她也沒辦法想通一些事。
是的,她想通了。
聶慈從前對她來說,就猶如一座神廟,他在她失意時給了她希望,在她失去所有時給了她一個家,所以她崇拜他,迷戀他,在無法支撐的時候把他看做一切。
其實那都不是愛情。
「牧遙……」她看他的目光變了,聶慈的眼裡閃過一絲猶豫,「你是不是,戀愛了?」
牧遙垂下眼睛,算是默認。
聶慈抬眸,柔軟的光漸漸凝聚,「是陸善言?」
聽到這個名字,她低下頭去吃杏仁糊,問:「聶哥哥,你和林景姐姐為什麼分手了?」
聶慈沉默了一陣,「你會這麼問,就是已經猜到原因了,不是嗎?」
「他們,曾經在一起?」牧遙一直低著頭,聲音悶悶的。
「林景說她愛了他很多年。」聶慈輕輕微笑,有些苦澀,「她在美國有很好的工作,但只是因為陸善言想回國,她就立刻辭了工作。」
林景是一直陪著他的那個人。
牧遙垂著頭,再也吃不下,只好站起來,「……我們走吧。」
在她擦身而過時,聶慈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說:「牧遙,不要太執著。」
回去的路上牧遙一直沉默,最近似乎有太多的事讓她想不通,聶慈安靜地跟在她身旁,像是也有許多心事。
路在沉默中變得很長,牧遙盯著腳尖,被路邊一輛又一輛飛速駛過的車子惹得心煩意亂,腦子裡猶如被植入了一個巨大的引擎,飛速運轉著林景和陸善言的臉。
說來覺得有些好笑,似乎不管她喜歡上誰,林景卻一直都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到公寓門口時,牧遙停下來和聶慈道別。一輛飛馳的車子駛過,他們所站的地方身後就是水塘,還好聶慈眼疾手快,一轉身將她護在了懷裡,最終自己被泥水濺了一身。
隔著聶慈的肩膀,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街對面,出現在呼嘯而過的車背後。
牧遙微微一顫,是他嗎……
下一秒,那個身影卻又消失在了另一輛車帶起的風裡。
她揉了揉眼睛,自嘲地笑了笑。原來她這麼想他,想到出現幻覺。
直到第二天,牧遙還是忘不了聶慈說的那些話,她渾渾噩噩地坐在辦公桌旁發呆,不停嘆氣,旁邊的同事小雪一連喊了她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牧遙,要不要看綜藝節目?」
牧遙呵呵笑,「你怎麼又在偷看綜藝節目了,小心被主編抓到。」
「昨天的嘉賓是陸善言哦,主編和他也是好朋友,被抓到不會怎麼樣啦!」小雪雙手捧大臉,「他可是我的男神!」
聽見陸善言的名字,牧遙的笑容停下來,不自覺地伸頭向小雪的屏幕看去,是一檔叫做《優質男士》的節目,一堆嘉賓當中,陸善言是最顯眼的那個。
「你看你看,我家善言簡直就是鶴立雞群嘛,他不但長得俊,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聽說他在英國讀書時還獲得過物理方面的大獎呢,超級厲害!」小雪已經進入了花痴模式,完全不在乎別人有沒有聽。
節目進行到一半,主持人讓嘉賓們在大屏幕上選出三個擇偶的標準,輪到陸善言時,女主持人顯然非常有興趣,有些小激動的念出他的選項,總結來說,就是獨立又幹練的成熟型。
主持人打趣道:「陸導,聽說您現在的女朋友就是厲害的女醫生哦,果然熟女御姐才是優質男士們的最愛呢,那位醫生小姐真是太讓人嫉妒了!」
牧遙怔住,原來他們已經是公開的一對了……
陸善言挑起嘴角,意味深長的調笑,「這也不一定,符合相反條件的也可以來聯繫我,我們私下再議。」
其他嘉賓們頓時幽默的抓住機會各種開始上演相親節目求聯繫,節目上氣氛一片輕鬆。
主持人抓緊機會詢問,「陸導,那麼您的電影《南與北》什麼時候會再次拍攝呢?」
陸善言淺笑,落落道:「劇組還在整頓,什麼時候再次拍攝,等確定了一定第一時間通知大家。」
「記得陸導說過女主角對您來說是非常獨特的,那麼這一次女主角的人選,會不會是您的初戀情人呢?」
「她不是娛樂圈的人,我不希望她受到打擾。」
陸善言一幅模範男友的樣子,回答得大方得體。
牧遙的心頭五味雜陳,林景是他的女友,那他們之間又算什麼?這麼久以來,他們的感情總是停留在奇怪的地方徘徊,一次又一次的止步不前,這一次,不知又會是什麼結果。
他在想些什麼,她真的不懂。
屏幕前的兩個人各自因為同一個人不同的原因發著呆,完全沒有發現身後站了許久的大BOSS。
趙世成咳了咳嗽,正在神傷的某兩小記者渾身一顫,幽幽回過頭來,「主……編……好……」
趙世成一臉嚴肅,「你們兩個,跟我到辦公室來一趟。」
主編辦公室內,趙世成遞給她們一疊厚厚的資料,靠在椅子上說道:「加班把這些整理好,明天一早跟攝製組出差。」
出差?牧遙一翻手中的資料,是一個關於生態問題的紀錄片,前些日子聽說過台里要拍,但這關編輯部什麼事?
趙世成扶了扶眼鏡,「編輯部會派幾個人去探訪當地的環境情況,在紀錄片播出時編輯部也會出一個專題,你們兩個跟著王編去,好好學習。」
說白了就是去打下手……
面對這一疊巨厚的資料,牧遙和小雪心如死水。
2
生態紀錄片的拍攝地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因為旁邊就是溫泉度假村,所以台里把攝製組人員的住處就近安排在了度假村里。
只不過冤家路窄,牧遙一進度假村就看見了陸善言和林景。
聽說這次的生態紀錄片台長親自邀請了陸善言來做拍攝指導,林景作為「家屬」,跟來也理所應當,小雪妒火攻心,覺得他們肯定是來秀恩愛的!
牧遙跟在攝製組後面進去,她期待地望向陸善言,沒想到他和組長聊了幾句就輕描淡寫的和林景走掉了,清冷的臉上儘是寒意,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這下牧遙徹底傻了。
小雪看著她痴傻的眼神,忽然抓著她問:「牧遙,我說你怎麼那麼眼熟呢,難道你就是前陣子倒追陸導的那個腦殘女記者?」
腦殘?倒追?牧遙一翻白眼,怒了,「那不是我!你看我哪裡像腦殘了!」
小雪諂諂的問:「……哪裡不像?」
無法反駁……
到了晚上,溫泉旅館裡辦起了一個小型的聚會,原來陸善言他們之前就已經提前到這裡來度假了,除了他和林景,還有他的最好的幾個朋友一起。
這個聚會是艾斯辦的,他是陸善言最好的朋友,聽說今天就要回去繼續拍攝《兔子跳》,所以走之前決定辦個聚會。
因為台里的攝製組和陸善言有合作,陸善言又是艾斯的好友,攝製組一干人等理所當然也被邀請了,牧遙坐在最邊邊的角落裡,咬牙切齒地望著人群中心那對閃閃發光的璧人,簡直恨不得將手裡的叉子當做暗器使出去。
某腦殘小記者抿唇乾掉一杯酒,瞥見陸善言挽著林景微笑,氣不過,仰頭又喝掉一杯。
她的確腦殘,不然怎麼會一點都猜不透陸導的心思,他到底是在玩遊戲,還是在演戲,她通通都猜不到,她只知道自己大概是又被甩了。
小雪在一邊煽風點火,「牧遙啊,你和那個女醫生的差距果然好大,怪不得要倒追了!」
牧遙斜了她一眼,不甘心的嘟囔了幾句,小雪沒聽清,她酒氣和怒氣都上了頭,狠狠一拍桌子,吼道:「我說白痴才會喜歡陸善言!」
全場寂靜。
不遠處的陸善言抬眸掠過來,他蹙起俊逸的眉,看向她的眼神里染滿了霧氣,牧遙不怕死的瞪了他一眼,只見他不悅的板起臉,讓本來就帶著冷意的臉更加生人勿進了。
林景溫柔大方的牽著陸善言,側頭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什麼,他聽完後立刻漠然地移開了視線。
陸善言的態度已經很明顯,牧遙心裡一麻,無視眾人的鄙視,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起身離開。
不就是失戀麼,有什麼大不了。
她橫衝直撞地跑出去,一出去就撞上了人,被撞到的人捂著頭嚎叫,「holy!是誰這麼莽撞!」
竟然是艾斯,他看清來人,笑起來,「你不是善言的女朋友嗎?」
「你認錯人了,我不叫林景。」牧遙古怪地瞪了他一眼,管他是什麼大人物,她現在只想趕快離開這裡一個人靜一靜。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艾斯笑眯眯的抓了抓頭,「不過她倒是個大問題。」
說完看了一眼聚會上的人,玩味兒般的對牧遙笑道:「對了,夜裡記得去泡溫泉哦,一定要去最上面的那個,懂了嗎?」說著自顧對牧遙眨了眨眼,然後穿過她向人群里走去。
他這是什麼意思?
半夜裡牧遙翻了無數次身,終於披頭散髮的坐起來,艾斯說得對,她是應該去享受一下溫泉,讓腦子進進水也好,省得一天到晚只想著一張臉。
她收拾好沐浴用品,輕手輕腳的出門。
夜裡的溫泉旅館很安靜,除了蟬叫聲之外就只有水流在唱歌了,這個時段剛剛好,月色最明亮,空氣也最清爽。
怪不得艾斯特意叮囑她要去最上面的溫泉池,這裡水池雖小,可風景卻是非常別致,池旁還有玲瓏的石雕,好像比起下面那些池子要更精緻一些。
牧遙去更衣室脫了衣服裹上浴巾,發現這裡連更衣室都比其他的要雅致……
唔,好像有哪裡不對……牧遙疑神疑鬼的張望了半晌,不過周圍根本就沒有人,她想了想,自己身上好像也沒什麼被打劫的資本,於是大搖大擺的出去泡溫泉了。
夜風涼爽,泡在溫熱的水裡,整個人放鬆下來,猶如陷入了熟悉的懷抱,牧遙閉了閉眼,將頭浸入水下,不知怎麼的,她的腦海里還是不斷的浮現陸善言的眼神。
深邃的、柔和的、冷冽的,仿佛一個讓她迷惑的黑洞。
從水裡起來,她再一次看見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面是吸附著一切光芒的瞳仁,牢牢凝視著她。
她甩甩頭,覺得自己應該快瘋了,要不然怎麼會連幻覺都出現了,而且那個可惡的幻覺居然還沒有穿衣服,墨黑的短髮濕漉漉的搭在額前,細緻的鎖骨散發出禁慾的氣息,他挑唇一笑,在氤氳的霧氣里魅惑無比。
「李大毛,看夠了嗎?」
牧遙腦袋一轟,這好像不是幻覺……
「陸善言?不對……你怎麼會在這兒?」
陸善言垂眸靠在水裡,不緊不慢的說道:「這裡被我包下,是私人領地。」
難怪她總覺得這個地方不對勁,現在才明白過來,這裡所有的一切裝飾都比其他地方的要優雅高貴,明明就是私人溫泉的樣子啊。
那個艾斯!
「我這就走。」想起他的冷漠,牧遙心裡隱隱作痛。
見不到時想念他,現在見到了卻又不得不怨他。
見她起身要走,陸善言快一步欺身上前,拉住她的手腕,「牧遙,生氣了?」
他的語氣竟然還能這麼雲淡風輕!
牧遙瞪著他,試圖把手抽回來,無奈他緊緊握住,她怒極,「陸先生,你能不能放開?」
他不僅不放開,而且另一隻手也在水下攬住她的腰,完完全全將她貼在他的身上,他眉眼間看起來略略有些傷感,身上的香氣亦如迷惑人的魔障。
「白痴。」他的聲音低低從耳邊傳來,明明是罵人的話,可聽起來卻夾雜著濃濃的迷戀。
「你說什麼!」消失了這麼多天也就算了,居然還罵她白痴,簡直喪心病狂!
他似乎笑了笑,有暖暖的呼吸從她耳邊拂過,「剛才在聚會上,你不是已經承認了麼。」
牧遙一愣,「你這個混蛋……」
他手上一用力,將她揉進懷裡,「再說一次。」
「我說你是個混蛋!」她的聲音里有微弱的哭腔,「你是誰啊,憑什麼想消失就消失,明明是你先來惹我的,現在不清不楚的是要怎樣,你這個大混蛋!」
他把唇陷入她的頸窩裡,「你在想念我,很好。」
他一邊軟軟的說著柔情,一邊用唇慢慢划過她的脖頸,緩緩向上,留戀般地含住她的耳垂,用舌尖輕吮。
「你……」牧遙身子一軟,在癱下去之前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毫無招架之力。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距離。
「我什麼。」他的呼吸溫熱的噴在她的頸側,在耳邊輾轉了一陣,他又低頭去吻她裸露的肩膀,最後又再次回到耳畔,氣息曖昧,「說出來。」
牧遙閉了閉眼找回理智,使勁推開他,「你這算什麼意思!你要是想和林景在一起,那就不要再來惹我,你當我是傻瓜嗎?」
陸善言用幽深的眸子望著她,稍稍垂眼,驀地嘴角上揚,「你的浴巾掉了。」
她一呆,他乘機笑著吻上去,吻得長久而纏綿,滾燙的掌心在她的腰間游移,眷戀的擁著她。
被親了半天,牧遙氣絕,連忙推開他慌張的拉起浴巾,真不知道是要怒還是要羞,「陸善言!腳踏兩條船很好玩嗎!你這個混蛋,大混蛋!」
他緩緩一笑,剛要開口,卻聽見不遠處傳來微小的響動,他立刻拿起池邊的浴巾蓋住牧遙,然後從她身邊退開,臉色又凝了起來,冷著臉對她道:「你最好快走,這裡是私人領地,以後不要擅自闖進來,聽懂了嗎。」
牧遙睜大眼睛,驚訝地望著他,沒想到他變臉變得這麼快,心裡瞬間結滿了冰霜,「我懂,我當然懂。」
她自嘲般笑了笑,起身匆匆離開。
牧遙走之後,陸善言從池子裡起來,對著藏在室內的人冷冷道:「出來吧。」
3
第二天是正式拍攝的日子,攝製組一大早就出發向樹林中一片沼澤地而去,新聞部的王編帶著牧遙他們跟在攝製組後面,拍攝忙碌的時候,他們就取一些照片來做幕後故事。
陸善言在攝製組的最前方,奇怪的是林景也跟來了,時時刻刻標榜著她是陸善言女友的身份,牧遙心裡不爽,她難道不用回醫院麼!
到了目的地,攝製組就開始搭棚,陸善言和組長在商量取景問題,林景在旁邊親切的和攝製組打成一片。
「他們看起來感情真好,果然是初戀啊……」
牧遙順著小雪的視線看去,不遠處,林景溫柔地挽著陸善言,陸善言在看手中的資料,仍由她挽著他的手臂,即使不方便翻頁也沒有推開她。
他們真的很相配。
牧遙心裡酸酸的,有必要在這麼多人前如此親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就是那對可惡的金童玉女麼……不過轉念一想,這又關她什麼事!人家陸善言昨晚在溫泉都已經說得那麼清楚了,她只不過是他無聊時的消遣而已,她根本沒有資格去嫉妒林景。
牧遙摸了摸唇上的溫度,最後耷拉下嘴角,強迫自己低頭去做事。
王編拍拍她的肩膀,分配任務給她和小雪,「你們兩個多拍一點攝製組認真拍攝的照片,尤其是陸導和組長,但是記得不要打擾到他們的工作。」
「明白。」
小雪一把拉住牧遙,痴笑,「我終於可以近距離接觸我的男神了。」
「男神這種東西只可遠觀,接觸之後你就會明白,他這種壞蛋只會一點一點地腐蝕你,等你被榨乾了就丟到一邊,然後罵你白痴,明白了嗎!」牧遙義憤填膺,一臉悲壯。
小雪趕緊配合地點頭,失戀的人是最不能受刺激的。
牧遙握著相機,憤憤地轉身去拍組長。
無奈組長的長相太「正直」了,她一連找了幾個角度,拍出來的效果都有點抱歉……
她把相機轉向另一邊,果然,她的鏡頭最熟悉的還是陸善言——清冷的俊顏上猶有幾分日光熹微,明眸微睞,頎長的睫毛秀美,抬眼看鏡頭時,眼裡的微光都像有一個小小的宇宙。
牧遙連忙把鏡頭轉向組長,只不過,毫不例外的全部拍崩了。
等她再次無法自制的轉回去時,陸善言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
林景向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走過來,柔聲道:「牧遙,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和你的同事再向後一點,善言在認真做事,這麼近可能會打擾到他,可以嗎?」
連嗔怒都這麼得體溫柔,讓人怎麼拒絕?
牧遙向林景身後的陸善言望去,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也是,有這麼一個漂亮大方的女朋友,他還會看別人麼?
牧遙抿抿唇,敗下陣來。
小雪抱歉的拖著牧遙向後退,「林景小姐,我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對了,可不可以再拜託你們一點事?」林景笑了笑,「你們拍完照,能不能幫大家泡點茶,忙了一上午,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水。」
林景儼然已經一副組長夫人的排頭了,牧遙笑了笑,泡茶是沒問題,只是攝製組這麼多人,要泡茶還得先找熱水,實在太費勁了。
而且,她們也是有工作在身的人啊。
「那個,林醫生,這裡好像沒有可以燒熱水的地方……」
林景指了指她停在樹林外的車,「因為善言愛喝茶,所以我有帶燒水的工具,這是車鑰匙,那就麻煩你們了,謝謝。」
她們還沒答應啊怎麼就定下來了?明明林醫生才是沒事做的那個,為什麼要讓有工作的人來做啊!牧遙一口氣咽在肚子裡,悶悶不樂。
回首又見她和陸善言依偎在一起,牧遙恨恨的拉著小雪轉頭,在心裡罵了一百遍陸善言是混蛋,與其在這裡受氣,還不如去泡茶。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和小雪燒了N壺水,泡了五六十杯茶,等她們灰頭土臉的搞完回去時,聽說陸善言為了拍全景的角度,已經帶著人去更高的地方拍攝了,這邊只留下組長繼續跟進。
小雪拍了幾張組長,皺著鼻子哭訴,「這下肯定要修照片修到半夜了……嗚嗚,我還沒拍夠陸善言呢,他在攝像機前認真看片的樣子超級好看,牧遙,要不我們也跟去看看吧?」
「我不去。」牧遙賭氣地收起相機,她一點都不想再看見他和林景恩愛的樣子了,那些畫面像一把利劍,她要是聰明的話,就不會自動把心送上去受虐。
拍攝進行到正午時,天空中的雲忽然壓了下來,似乎是要下雨了。
組長沒想到今天有雨,匆忙讓大家收隊回去,幾十號人忙著把昂貴的攝像機抬回車上,沒多久就下起了小雨,牧遙他們也在幫忙收拾,等這邊弄得差不多時,陸善言他們那隊才匆匆回來。
雨下得有些急,牧遙幫忙把雜亂的東西拿到車上,又折回去拿別的,跑到半路時遇見了陸善言攝製組的助理,她一把拉住了牧遙,表情有些著急。
「你是楊牧遙麼?可不可以請你幫一個忙,我不小心拿漏了一個箱子,裡面好像放著貴重的攝影器材,我還得把手上的東西先拿回去,你能去幫忙拿一下嗎?」
「啊?可是我不知道你們的拍攝點在哪裡。」
「你順著樹林一直往裡走就能看見了,很顯眼的。」女助理滿臉著急,看起來應該是真的有麻煩了,「那個箱子裡的東西是陸導演自己帶來的,真的非常重要。」
是陸善言的東西?牧遙點點頭,「那好,我這就去。」
根本就沒有什麼箱子。
在樹林裡拐了許久,她終於覺悟了。
傾盆而下的雨有變成暴雨的趨勢,牧遙欲哭無淚,在樹林裡轉了半天,她早就不知道哪條是回去的路了,胡亂走了一通,卻發現好像越走越離譜。
走了許久都沒有看到什麼東西,陸善言的攝製組有那麼多人,又怎麼會忘記重要的攝影器材?
口袋裡的手機適時響起來,牧遙第一次那麼喜歡她的鈴聲,立刻歡天喜地的接起來。
「牧遙,我是聶慈……你在哪裡,怎麼聽起來在下雨?」
「呃,我在XX山溫泉度假村後面的樹林裡,這裡下了好大的雨,我好像迷路了……」
「迷路?而且還在樹林裡?你別慌,不要害怕,我馬上……」電話那邊,聶慈緊張的聲音被突然打斷,她拿下來一看,手機居然在這時候進水死機了!
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它!死!機!了!
買的時候明明說好是防水的!這群奸商!牧遙哭都哭不出來,她渾身都被雨水淋濕了,冷得瑟瑟發抖,如果腦電波能殺人的話,只怕遠處的陸善言早已經血肉模糊!
要不是他,她才懶得管什麼遺漏的箱子呢!
牧遙站在樹下,被雷電嚇得一愣一愣的,她再也不敢說自己不腦殘了……
她今天都還沒和陸善言說上一句話,還沒有機會和他大吵一架,還沒有機會問他到底愛誰,難道就要死在這裡嗎?太沒有天理了。
「陸善言你這個大混蛋,我恨死你了嗚嗚嗚……」
「李大毛,你再說一次。」
滿懷著眷戀與柔情的聲音,牧遙被雨水澆涼的心頭一熱,傻傻的抬頭看去,只見陸善言從雨中款款而來,眸色深沉,如同黑夜,擁簇著寂靜與群星。
4
「怎麼會是你……」
陸善言脫下外套裹住牧遙,薄唇一抿,「怎麼,不想見到我?」
「不想,我恨死你了,要不是你我才不會落到這裡來!」牧遙別開臉,一肚子火,「你怎麼會來找我,不怕你的女朋友生氣麼!」
陸善言將她橫抱起來,秀氣的眉頭緊皺,「不管你恨我還是愛我,不要在這裡吵,先找個地方避雨。」
她咬著唇忍住眼淚,「我不要你管,你去找你的林景。」
他充耳不聞,不顧她的掙扎抱著她像樹林裡走去,雨下得這麼大,現在貿然下山的話實在太危險,只能在等雨停了再回去。
他把她帶到林中一間破爛的廢倉里,將她平穩地放到地上,不由分說解開她的衣扣。
「你想幹嗎?」牧遙推開他,一臉戒備。
陸善言一挑眉,「躲什麼,該看的我早就看過了。」
「你……」不等牧遙說完,他上前掀開她的衣領,白皙的肌膚上立即露出了一個污血的傷口,牧遙吃痛,臉色唰地白了。
大概實在樹林裡胡亂走的時候弄傷了,放鬆下來才覺得疼。
他小心翼翼的幫她清理著傷口,似乎怕她太疼,一邊弄一邊輕輕的吹氣。
牧遙努了努嘴,「……你怎麼知道我被困在這裡了?」
陸善言幫她穿好衣服,聲音里有些不悅,「你這麼笨,每次不盯著你都會出事。」
言下之意是,他其實一直在注意著她?
牧遙看了他一眼,語氣酸楚,「我還以為你除了攝像機,就只會看林景了。」
「吃醋了?」他唇角上揚,竟然笑了。
「吃你個頭,我恨你都來不及。」她悻悻地瞪著他,「你要喜歡誰就去喜歡,我一點都不在乎,林景也好陳景也好,通通都不關我的事。」
他的眼裡含著笑意,伸手將她帶到懷裡,柔聲道:「過來,小心著涼。」
牧遙力氣沒他大,只好乖乖就範,他雖然也渾身濕漉漉的,可是懷裡異常的溫暖寬厚,唯有小小的水珠,還不安分的從他的頜角流下,滴到她的眼睛裡。
讓她想流淚。
「陸善言,你真的愛她嗎?」她的聲音從他的胸前悶悶傳來。
他的嘴角微微翹起,對這個問句有些恍然,他輕撫著她的頭髮,「不是早就說過,讓你相信我麼。」
牧遙伸手打他,「你這麼混蛋,讓我怎麼相信,起碼給我一點暗示也好啊,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只好恨死你了。」
他把從懷裡拉起來,探身親了親她的鼻尖,溫柔地笑她:「好啊,我看你有能耐恨多久。」
「恨你一輩子……」牧遙吸著鼻子,腦袋昏沉沉的,說著就倒在了他的肩上。
「牧遙?」陸善言皺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無比。
他抱緊她,在她耳邊叮囑道:「不准睡知道嗎,雨快停了,等雨一停我們馬上回去,牧遙,牧遙?」
她的腦袋發昏,已經沒有力氣回答。
大雨又下了半個小時才緩緩停下,陸善言抱著牧遙回到溫泉旅館時,遇到了一個等候多時的熟人。
是聶慈。
他冷著臉把牧遙從陸善言手中接過去,在碰到她滾燙的身體時,他幾乎是怒極,眉間浮起透骨的寒涼,犀利的看著陸善言。
「陸先生,你要是沒能力照顧牧遙的話,就請離開她,不要一次又一次的讓她受到傷害,牧遙很單純,受不起你這樣的大人物!」
撂下一句話,聶慈緊緊抱著牧遙離開。
陸善言向前追了幾步,卻被突然出現的林景攔了下來,她低聲提醒他,「善言,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陸善言回首,眼神猛然降下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