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3-09-16 21:31:48 作者: 沈暮蟬
CHAPTER06
1
還不到半天時間,牧遙的詳細的資料就已經一一被扒了出來,雖然公開的媒體上都以「一名女記者」來代替,但是網絡上早已信息爆炸,她這下算是真的完了。
還沒到下班時間牧遙就匆匆向主編告了假,想先回家躲一躲,沒想到還是沒逃過娛記們的法眼,她的消息一被打探到,大批記者就已經候在雜誌社外等她出現,牧遙這下可算是明白當初八卦陸善言時他憤怒又無奈的心情了——
以前的她真是個不顧別人感受的混蛋啊!
當十幾個娛記將她重重包圍時,牧遙幾乎都要哭了,她皺著眉撥開一個個捅到嘴裡的麥克風,腦子裡像有一千隻飛蛾在亂撞,險些暈倒。
「你和陸善言在一起多久了?」
「是你拆散了陸善言和王黎黎嗎?」
「你是怎麼把陸善言追到手的?」
……
牧遙抱著頭,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走又走不出去,逃也逃不掉,四周的擁擠和嘈雜讓她眼前一陣發黑。她緊咬著嘴唇,心裡默默念著那個罪魁禍首的名字:陸善言你這個混蛋去了哪裡?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刻,能不能從天而降出現在我面前,然後帶著我甩開人群,風馳電掣地離開漩渦中心?
「牧遙,快上來!」熟悉而好聽的聲音傳來,牧遙急急抬頭,只見記者身後停了一輛車,車裡的人眉目溫和,是聶慈。
她微微一笑,一鼓作氣地衝出人群坐進車裡。聶慈迅速發動車子,一路疾行,終於甩開了那些記者。
她靠在車窗上有些後怕的喘著氣,聶慈拿了瓶水給她,眉間微蹙。
稍稍定了神,牧遙問:「聶哥哥,你怎麼會來?」
「我看到了今天的娛樂新聞。」
一個小時以前,他和林景在醫院對面的咖啡館裡小憩。他知道最近這段時間,林景的心又開始搖擺了,他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細微變化。果不其然,喝了兩口咖啡後,林景還是說了那番話:「我們現在各自的工作都很忙,而且善言的病一再復發,我不太放心……所以,我們以後還是分開吧。」
他無奈地笑笑,抬頭去看大廳中央的電視屏幕,卻忽然愣住了。
電視裡正在播放一段八卦新聞:「……今日一早,影壇天后王黎黎宣布辭演電影《南與北》,而早前與其有緋聞的電影導演陸善言也緊跟其後爆出了新戀情,根據我台記者的深入的調查,陸善言的新歡是一名女記者,目前任職於《娛樂新天地》周刊,這名女記者之前曾多次為其寫過正面報導,據悉王黎黎此次辭演電影的真正原因其實是戀情告吹……」
緋聞的男主角竟然是善言,而另一個人,竟然是牧遙,而且隨後居然還出現了模糊的接吻照……
回過頭時,正好看到林景臉上來不及掩飾的嘲諷和憤怒。
想到報導可能帶來的後果,他立刻拿起外套跟林景告別:「對不起,我現在有急事,有什麼事我們以後再談。」
娛記的鼻子果然是天底下最靈的,所以他才會急著去看牧遙,及時把她解救出來。
聶慈微微嘆了口氣,騰出一隻手去握她,語氣有些涼意,「你和陸善言,是真的嗎?」
牧遙一呆,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解釋道:「呵呵,你也知道娛記就喜歡看圖說故事……」
聶慈微微嘆了口氣,騰出一隻手去握她,語氣有些涼意,「你和陸善言,是真的嗎?」
牧遙一呆,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解釋道:「呵呵,你也知道娛記就喜歡看圖說故事……」
「家那邊也有記者,你暫時不要回去了。」他冷靜地打著方向盤,將她帶到自己的公寓。
公寓很大很安靜,離市中心也很遠,的確是個藏身的好處。
牧遙站在客廳內,偷偷打量著房間,由黑白灰三色組成的裝修風格,和聶哥哥給她的感覺不太一樣,顯得過於冷清。聶慈從她身後進來,想起電視曝光的那張接吻照,心下一凜,順手搜走了她的手機,「這段時間你就先住在這裡,等風頭過了再回去。」
陸善言雖是個不錯的人,但他的世界始終不適合牧遙。
她心性單純,並不適合那個暗潮湧動的地方,但現在,牧遙因為他被推上了娛樂圈的風口浪尖,被迫卷進了這個複雜的地方。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這樣也好。」牧遙點了點頭,又想到什麼,突然說,「對了,聶哥哥也跟林景姐姐說一下吧,免得她誤會什麼或者生氣之類,就不太好了……」
聶慈的眼神一暗,隨即拍拍她的頭,露出柔和的笑,「別擔心,一切有我在。」
聽他這樣一說,牧遙才放下心。看著她忙碌地收拾起房間,聶慈這才不由笑了起來。
不管遇到什麼的壞事,她好像總是能很快地就忘掉,或者說,很快的尋找到振作的方式,完全沒有一點心機,他猶記得在美國時第一次收到她的來信,信里用工整的筆跡將自己成績單抄了下來,元氣滿滿的向他保證絕對不會辜負他的恩情,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他忍俊不禁。
那時候她的父母離世還沒多久,她卻能這樣振作。
牧遙從房間裡伸出頭來,「你的客房裡連被子都沒有唉!」
「等下再收拾房間,」聶慈拉住在房裡到處亂竄的牧遙,有些好笑地說,「先去吃飯。」
「是有點餓了。」牧遙摸摸肚皮,轉眼看到牆上的日曆,突發奇想,「啊!我想到一個地方,為了抵消房租,今天就由我來請客好了!」
「什麼地方?」
她笑眯眯,「暫時保密,。」
等到了這個秘密地的時候,聶慈才明白牧遙的鬼心思。
牧遙身後是X市第二中學,她的母校,今天是高三學生的畢業晚會,按照二中的傳統,學校會為即將畢業的學生準備豐盛的慶祝會。
牧遙機靈的拉著聶慈,「我們財大氣粗的二中啊,每年都會為畢業生準備超級棒的免費自助餐哦!」
畢業生之前一直在封閉學習,自然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最近有什麼娛樂頭條,所以絕對安全,她笑了笑,轉身跑到門衛那裡擺出一張專業賣萌二十年的娃娃臉,對著門衛小哥就是一番「輪攻」,然後微笑著朝聶慈招招手。
看來是慣犯了。
聶慈上前,對門衛小哥微微點頭,「你好,我是05屆的畢業生聶慈,來參加今晚的畢業晚會,請幫我登記一下。」
牧遙瞪大雙眼看他,聶醫生則是一臉的正大光明。
門衛小哥只覺他的名字一陣熟悉,想了一會兒後,做恍然大悟狀,「當然可以當然可以!」
牧遙噴血,不是吧,她可是出賣了色相才得到的通行證,居然被聶大醫生一句話就搞定了?而且他不是二中畢業的吧……聶大醫生扯謊都能如此之堂堂正正,果然不能隨便小看人。
牧遙沒忘記今天是自己「做東」,熱情地帶著聶慈一路走進學校禮堂,行走在一片青春的海洋里,她厚顏無恥的裝作畢業生開始對晚會上的餐點虎視眈眈,完全沒有注意到她以為第一次來這裡的聶慈,卻自然的在和幾位老師敘舊。
畢業晚會開始時會有搶煙花比賽,據說第一個放煙火的人未來一年都會交到好運,牧遙興沖沖地準備加入,一股腦把聶慈的「別亂跑」忘得乾淨,等聶慈再次注意到她時,她已經拿著戰利品在對他揮手了。
牧遙開心地跑回來,「聶哥哥,我們先去放煙花吧。」
「你小心點,不要一直跑進人群。」聶慈無奈的嘆氣,完全拿她沒辦法。
「沒關係啦,快走!」
她生怕第一個的位置被搶占,連忙拉著他往禮堂外走。
足球場上星光耀耀,夏夜裡的青草香一如聶慈,牧遙把搶到的煙花一個一個遞給他,眼眸亮亮的,「一年、兩年、三年,我要讓聶哥哥未來三年都交到好運氣!」
一共搶到三根,她全部都給他,只因為他是聶慈,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
「快點啊,不然那群小孩就要搶先了!」她緊張的催促他,很是計較。
「好。」聶慈好脾氣的笑,繚繞的煙霧在他身後延伸至星際,讓人有種不太真實的錯覺,他拿出打火機,卻在點燃煙花時,用另一隻手握住她。
「一起吧。」
煙花暫放,成為了第一個點亮夜空的火焰。
他站在微風裡回頭對她笑,眼裡滿是溫和的光,外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讓牧遙想起了某首歌里唱的「我只見過一場海嘯,那就是你的微笑,我捕捉過一隻飛鳥,卻沒摸過你的羽毛。」
他曾經一直是她無法觸到的煙火。
牧遙凝視著聶慈,忽然問:「聶哥哥,你不會就是傳說中那個一次拒絕掉十個學姐的校草學長吧?」
她不傻,早就注意到他一進學校就被各種追捧,連老師們都不例外,以他的資歷,一定是什麼榮譽畢業生之類的學霸級人物,她這種學渣就只有仰望的份兒。
聶慈的眼裡有盞微弱的燈光,比煙花明耀,他認真的回答她:「有十個嗎?我怎麼記得只有九個。」
牧遙翻白眼,「你還真的數了啊!」
聶慈在煙霧裡輕輕笑起來。
足球場上放煙火的人越來越多,牧遙看著他沉靜的微笑,在這麼熱鬧的夜晚裡,忽然就讓她的內心平靜下來。
聶慈隔著煙霧看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如溫水茶葉般伸展開來,過往錯過的時間漸漸在霧裡清晰,他記得母親說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一次也沒有在人前哭過,如今發生了這麼多事,她卻依然是笑得最多的那個。
「冷嗎?」他忽然上前去,將外套脫下來裹住她。
牧遙感到自己被衣服上的體溫一點一點溫暖,不禁拉緊身上的外套,眨著眼開心笑道:「聶哥哥,你以後要是結婚了,你老婆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
只是一件外套,她卻笑得像得到了最好的禮物,他望著她靈動的笑顏,心畔被柔軟觸動。被這樣的依賴著的感覺,原來如此溫暖。
牧遙和陸善言失去了聯繫。
在聶慈這邊住下後,因為之前的手機早已被記者打爆,聶慈乾脆給她換了一個新號,之前的聯繫人一個不小心都被清除掉了。沒有了電話號碼,她便找不到陸善言,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找她。
晚上一直睡得不太好,常常會夢見陸善言,夢見他在大片大片的雛菊花海里向自己揮手,夢見他在鏡頭裡那雙漂亮的眼眸。
也許,他現在也被記者弄得焦頭爛額,無暇理其他的事了吧……她打開電腦不斷搜索著這三個字,看著那些新聞,心裡久久起伏。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想念吧。
聶慈每天下班後都會來看牧遙,並且帶著各種各樣的食物,食物是牧遙的心頭好,所以即使再鬱悶也會很快歡樂起來。
不過今晚,他意外的多帶了啤酒。
記得上次一起喝酒時,他們開心地聊了很久。
聶慈溫和的眼角有異樣的微光,他拉開啤酒罐的拉環,小小的拉環在他的手裡伶仃作響。
牧遙的心裡沉了沉,輕輕開口問:「……聶哥哥,你心情不好?」
聶慈看了看她,坦率的點頭,「我和林景正式分手了。」
不管怎麼逃避,到底還是要說出那個問題的答案來。
她抱著啤酒,為他難過,「你沒有留她嗎?努力留她的話,說不定結局就不一樣了呢?」
聶慈平靜的喝酒,「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留也留不住。」他抬眼看她,「有時候,學會妥協是件好事。」
牧遙不明白,以前,她以為如果自己聽到這個消息的話會很高興,高興的覺得自己也許會有機會,可當真的聽見聶慈告訴她,她卻覺得有些替他難過。
他們其實是很相配的一對。
聶慈晃著啤酒罐,突然問她:「牧遙,你還記得上次問我的那個問題嗎?」
「……嗯?」
「有沒有想過,也許去試著喜歡一個喜歡自己的人,會更輕鬆一些?」他沉穩的望著她的眼睛,「我想過。」
牧遙怔住。
「……因為不需要多努力,就會獲得回報。」他喝酒的頻率由慢至快,似乎有些醉意。
高中時他和林景就是公認的一對,高中畢業後,原本約好一起考入X大的林景卻迅速去了美國深造。
聶慈等了林景四年,她依然不回來,大學畢業後,成績突出的他接到一家美國醫藥機構的邀請,而他接受的原因只有林景。
在美國,他終於見到林景,她卻告訴他已經愛上了別人。
他說不再會等她,然而,卻再次等到了回國之後。他們進了同一家醫院,這一次,林景終於問他,願不願意再次複合。
過去這些年,聶慈從來都不是不願意的那一個。
這次分手是什麼原因,他多少已經猜得明白,林景從來都很隨性,她說想去爭取自己愛的那個人,她說她回國也是因為那個人,她說她愛了那個人很多年。
聶慈怎麼會猜不到是誰,在美國的那些年,林景幾乎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她的病人身上,她回國之後,仍舊作為那個病人的主治醫生,在葉芝醫院陪著他。
獨特,又親密的關係。
牧遙有些擔心,「聶哥哥,你喝醉了嗎?」
聶慈回過神來,輕輕搖頭,眼裡的微光有些渙散,「不……我只是有點頭腦發熱。」說完低頭揉了揉眉心,好像真的喝多了。
「發熱?」牧遙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溫度還好。
聶慈一時微愣。
以前熱戀時,林景也在他喝醉的時候,擔心的摸他的額頭,以為他是不是生病,他假裝難受去抱她,卻被打趣說,高中那些女同學都不知道,其實聶同學最好收服,只要摸摸他的額頭,他就會愛上你啦。
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
聶慈覆上額頭的手,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呼吸徒然慢了下來。
牧遙微微一笑,搖了搖手裡的啤酒罐,「要不要再來玩傳聲筒?」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塊黃金。」他凝望著她,握著她的手心裡傳來暖意,「要不要,現在還給我?」
「……怎麼還?」牧遙呆住,心漏跳了一拍,這樣的眼神,她還是第一次在聶慈身上見到。
——不那麼溫暖,不那麼柔和。
像是……摻雜了情慾。
聶慈手上一用力,猛地將牧遙拉到了自己的懷裡,牧遙驚恐地看著他,「聶哥哥……」
「叫聶慈。」他撥開她額前的劉海,把她的眼睛看得更清楚,他不知道自己醉得有多厲害,只知道,懷裡的人是那麼的暖。
亦如當年曾擁抱的那個人。
毫無防備的,他吻了上去。
牧遙大驚,雙手推著他的肩膀胡亂叫道:「……你喝醉了!」
聶慈的唇是滾燙的,舌上帶著澀澀的酒意,他抱著她,卻失去理智般吻得更用力,這是他曾挽留了多少次的吻,為何依然是那麼陌生……
牧遙幾乎失去了呼吸,所有呼喊都被他的舌捲去,雙手被牢牢禁錮在他的胸前無法動彈。
這樣的時刻,她曾經幻想了無數次,可是現在,為什麼感覺不到一點快樂?聶慈的唇游移到她的耳下,意亂情迷的告訴她答案:「小景……」
原來他把她當做了林景,當做了失意的替代品。
牧遙感到眼睛潮濕,不知哪來的力氣,她一下子使勁推開了聶慈,跌跌撞撞的從他的懷裡站起來。
她的眼裡一片哀傷,「你喝醉了,我不是林景。」
說完狼狽的逃了出去。
聶慈迷茫地望著她的背影,心神漸漸回復,當他看清楚那雙眼睛時,心下猛然一痛。
是牧遙,他竟然吻了牧遙!聶慈,你到底做了什麼……
冷冷的大街上,牧遙大步向前奔跑,兩旁的行人不斷不斷地後退,輾轉了無數張臉,就是沒有她想見的那個人。
那個她傷心時第一時間就浮上心頭的人。
陸善言……
為什麼路那麼長,她跑了那麼久也沒有見到家,跑得太累,她慢慢停下腳步,雙腿猶如灌了鉛一樣沉重,被冷風一吹,胃裡也鑽心的疼,她想起了不在人世的父母,想起了阿姨,想起了陸善言家外的雛菊。
她想回家,也許是因為這個念頭太沉重,城南那麼遠,她硬是走一夜也要走回去。
不知道步行了多久,在腳底已經失去知覺時,那幢白色小洋房才遠遠的出現在視線里,她向前小跑了幾步,但當看見門前的記者時,她心一慌,想返回,腳下卻有些不穩。
牧遙走得筋疲力盡,哪裡還有力氣走去別處,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她委屈地坐在街角,黑夜又冷又寂靜,她連哭泣都不敢放聲。
她沒有想到陸善言會出現。
他像晨曦的微光,像瀟瀟的春雨,就這麼突然的、神奇地出現了,孤零零地站在她面前,聲音低啞:「牧遙,你去哪裡了?」
他看起來那麼不真實。
牧遙幾乎是衝上去抱住他,眼淚嘩嘩流,她也想問他:「你去哪兒了?」
陸善言摸著她柔軟的黑髮,輕聲告訴她,「我找不到你,所以一直在這裡等。」
她聞到了他身上有風的味道,冷冷的,他一定在這裡守了好久。
她抱緊他,哽咽著說:「對不起,我想給你打電話,可是、可是我忘記你的號碼了。」
「你回來就好。」他吻著她的頭頂,把小小的她溫柔的環在臂下,「你家外面還有記者,要不要跟我走?」
牧遙在他懷裡點頭,冷得瑟瑟發抖。
陸善言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一件單衣,渾身看起來亂糟糟的,他脫下外套裹住她,給她擦了擦眼淚,「傻姑娘,別哭了,我帶你走。」
他牽過她的手,緊緊地攬著她的肩,仿佛害怕她會再次消失一樣。
回想起牧遙離開的這一周,他覺得自己幾乎都要瘋了,因為害怕錯過她,他將家都搬到了車裡,每天守在她的家門外,簡直比狗仔還要敬業。
若不是她自己回來,大概過不了多久,私家偵探也會找到她的。
無論如何,他不允許她消失在他身邊,永不。
3
「你多久沒刮鬍子了?」
在車裡,牧遙撫著被胡茬刺疼的額頭,仰著臉沖他笑。
他不知道她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有多慶幸,原本那些不安和慌亂的情緒,莫名在他的面容里消失殆盡,雖然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就這麼坐在他身邊,讓她覺得其他的一切都不值得煩惱了。
陸善言開著車,身上穿的白襯衫皺皺的,像他的眉頭一樣,仔細看看,原本清爽的短髮也有些凌亂。
看起來一臉憔悴。
他沉穩的望著前方的路,墨黑的眼眸在夜裡閃著微光,「並不久。」
真的沒多久,只不過從找不到她那天開始而已。
牧遙裹緊他的外套,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抿唇的樣子讓她覺得心裡澀澀的,她一點也不希望看到他憔悴的樣子,明明那麼好看的人……想著想著,心裡那抹澀意仍然沒有消退,反而一點一點擴大了……
陸善言把車轉進山路,凝聲問:「你去哪兒了,怎麼會在半夜裡回來?」
想起聶慈,牧遙心裡泛起苦澀,卻不知從何說起,她抿了抿唇,「沒去哪兒……在聶哥哥那裡。」
「聶慈?」她聽見他的聲音徒然冷下來,隱隱帶著怒意,「他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那樣失控的情況下,她除了逃回來,還能怎麼樣?
牧遙欲言又止,回過頭卻見他表情僵冷,一個剎車將車停下,抓著她的手沉聲問:「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沒有。」那一切只不過是酒精造成的,況且也沒發生什麼實質的傷害,牧遙並不怪聶慈。
只是,她一直期待的某種東西,徹徹底底的破碎了。
在聶慈的心裡,她或許真的沒有任何分量。
她眼底的悲傷不言而喻,陸善言突然明白過來,原本程亮的眼眸熄滅下去,他垂下肩膀,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問她:「牧遙,告訴我,你愛他嗎?」
牧遙的睫毛顫動,不知怎麼回答。她一直以為自己愛聶慈,可是現在,她並不確定那種愛,到底是不是愛。
她看著陸善言,忽然被他黯然的眼神攝住,那種黯然,猶如滿心的空虛被失意填滿,良久之後,他才回頭看向暗夜,一言不發的啟動車子。
牧遙回想著那個眼神,一時心亂如麻。
一路上誰也沒有再開口,陸善言一直緊抿著唇,臉色比夜還要暗淡。
天快亮的時候,他把車停在了一棟木屋前。
這裡在山林深處,樹林蔥蔥鬱郁猶如要延伸到天際,更別說木屋外還有蔚藍的小湖,比起他們搭的攝影棚,這裡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這是哪?」牧遙驚訝地看著眼前漂亮的木屋,與其說是木屋,不如說是一棟由木頭建起來的精緻別墅。
陸善言幫她打開車門,「我父親家。」
看著他依舊漠然的表情,牧遙也沒有了說話的欲望。默默跟在他身後進屋,房子很漂亮很乾淨,卻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牧遙站在客廳里有些不知所措,她望著陸善言卻不敢多問。明明見到他的時候還好好的,上了車他就一直冷著臉,也不知道在氣什麼。
身後傳來突兀的拉門聲,牧遙抬眼,只見一個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落地窗旁,有些疑惑地看著她,「請問你是……」
……善言的朋友。牧遙正要開口,突然意識到這個回答似乎比較尷尬,只好咧嘴笑了笑:「叔叔您好。」這時,一個寬厚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陸善言走到她身旁,喊了中年男人一聲:「爸。」
陸鼎天的目光從他們相握的手移開,掩在金絲眼鏡下的雙眸掃向牧遙,淡而利的神情,和陸善言一模一樣。隨後,他對牧遙伸出手,「你好,我是善言的父親。」
牧遙趕緊握住陸父的手,「叔叔您好,我是楊牧遙。」
表面上看牧遙的表現很大方,其實心裡卻有些膽怯——陸父看向自己的眼光,顯然帶著審視,而且嚴厲多於慈愛。
她的感覺沒錯,陸鼎天的確不太喜歡她。簡短的相握之後,就把她晾在一邊,和陸善言聊了起來。「這次回來準備住幾天?」
「還沒決定。」
「你把楊小姐安頓好,下午跟我進山。」
「是。」
陸鼎天交代完,向牧遙微微點了點,然後拿了魚竿向湖岸走去。
看著陸父的身影走遠了,牧遙才輕噓了一口氣。轉過頭,看見陸善言正面無表情地瞧著自己,便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爸爸氣場好強大,看著我的時候,老讓我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陸善言也不答話,只是牽了她的手,一聲不吭地往樓上走去。牧遙一口氣悶在胸口,很想問問他到底怎麼了,看著他的表情還是忍住了。
「右手邊是浴室。」他把她丟在二樓最裡面的一間房裡,聲音里聽不到一點起伏,仿佛在和她劃清界限。
牧遙有些惱,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拖住他,「陸善言,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牧遙心裡一慌,氣勢立刻怯下來,「至少……至少你也應該告訴我原因嘛。」
「你去洗澡。」沒想到他竟蹙起眉,不願多說一個字。
「你……」
她還想說什麼,下一秒卻被陸善言打斷,「是不是要我幫你?」
他不耐的皺著眉,突地將她壓在牆上,伸手就開始幫她解扣子,冰涼的手指觸到牧遙的肌膚,讓她立即清醒過來,「我不用你幫忙,你快給我出去!」
陸善言被她推開,唇邊閃過一抹自嘲般的笑容。
門打開又關上,只留下牧遙鬱悶的站在原地。這個人明明是關心自己的,剛才他父親問話時,他立刻站在她身邊,維護的意思那麼明顯。
她呼著氣坐到床上,轉眼看了一圈才發現,這裡應該是陸善言的房間……牆上還掛著他的獎狀,書櫃裡還擺著各種獎盃。
牧遙好奇地走到書櫃旁,一個個的查看那些獎盃。有數理化的,有作文的,居然還有長跑和網球。書櫃裡還放著厚厚的字帖,拿出來一看,清冷剛勁的筆跡,和陸善言給人的感覺一樣。
書桌上放著相框,裡面的男孩子清秀漂亮,卻少了飛揚灑脫的笑意。
她點了點男孩高挺秀氣的鼻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像陸善言這樣的天才,肯定從小就比一般人優秀,也比一般人刻苦吧?
房間裡異常安靜,陸善言一直沒有出現,她不耐地走出去,敲了敲旁邊的門,「……陸善言?」沒有人應,她逕自推門進去,聽見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
「陸善言,我餓了,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吃飯?」她對著浴室問了一句,可是除了水聲之外,依然沒有回應,看來陸善言還是不想理她。
牧遙呆呆站了半晌,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心裡沒由來的一陣酸澀,「你要是不想見到我,我可以馬上離開的……」
她的話音剛落,浴室門內就伸出一隻有力的大手將她拽了進去。
牧遙被陸善言按在牆上,她大驚失色,而他低頭凝視著她,目光錯綜複雜。
水流嘩嘩的噴灑下來,從他挺直的鼻樑和優美的下頜流過,然後滴在結實的小腹上,緩緩向下……
牧遙猛的移開眼睛,臉唰的變成紫紅色,「你、你你……」她打了半天結巴,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陸善言緊緊皺著眉,眼神里又一次出現那種黯然的光,他深深望著她,「告訴我,你有多愛聶慈?」
他的聲音里有著濃烈的傷感。再次聽到他用這樣的聲音問自己,你愛不愛他,有多愛?她的心裡無端地難受。半晌,她才低低地開口:「對不起……」
他的目光一點一點被澆滅,猶如周身響起的水流聲變成了可怕的浪潮將他湮滅,剩下猶存的微光向她,「……我明白了。」
牧遙急忙搖頭,「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自己還喜不喜歡聶哥哥,不是……」
他眸色一轉,原本暗淡的神情微微一亮,牧遙還在結結巴巴的解釋,「總之,你別生氣。」
她擔心地瞥了他一眼,只見他唇角慢慢上揚,然後探近身體,在她耳邊輕輕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見她的衣服已經淋濕,便順勢把她身上的外套脫掉,聲音曖昧無比,「你去洗澡,我給你拿乾淨衣服。」
說完垂眼一笑,裹起浴巾出去了。
他一離開,水花便兜頭蓋臉地淋了下來。牧遙傻愣了幾秒,仔細回想他的表情,才慢慢醒悟過來——陸善言是在吃聶哥哥的醋?
等她出去的時候,門外果然留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但是陸善言已經不在了,大概是和他父親一起出去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一想到陸父的眼神,她就有些膽怯。
這一整天,陸善言都不在家。
雖然四周景致很好,牧遙卻沒心情出去。洗完澡後,她的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跳得她的心也莫名慌亂起來。
晚上早早躺在了床上,聽見隔壁傳來開門聲,她立刻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深深呼吸了幾次,披起床單就去爬陽台。吃個醋就要把她悶聲不響地晾一天,實在是太可惡了!平常都是自己被教訓,這次應該讓他受到點懲罰才行。
悄悄地從陽台爬過去,只見陸善言躺在竹蓆上,在看一本書,身旁點著小小的燈光,昏黃的顏色仿佛將所有的夢都投射到了他的臉上,在朦朧的夏夜裡,他眼裡斑斕的光被分割成兩岸。
猶如只存在於詩中一般虛幻。
牧遙一時看呆,披著床單傻乎乎的站在那裡,陸善言輕輕抬眼,皺眉看她,「你在幹什麼?」
雖然偷襲又被逮個正著,牧遙還是不甘心地披緊床單,「當然是來索命!」
她一邊陰惻惻地笑著,一邊向他「飄」去,「你這個天底下最壞的壞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傷害了一個天底下最可愛的……哎喲!」話還沒說完,卻踩到了拖到地上的床單,一個踉蹌倒在了他身邊,痛得要哭,「……天底下最可愛的女孩嗚嗚嗚!」
她明明不笨,但在陸善言面前,卻總是一副缺心眼的樣子。
看著她坐在地上五官皺成一團的樣子,陸善言的冰山臉驀地被打破,他淺淺一笑,彎腰拉她起來,「什麼時候你才能不這麼冒失。」
牧遙脫口而出:「不在你身邊的時候!」
話說完,自己倒先愣了一下。不在他身邊的時候,她是一無所有的孤女,必須拿出全部的勇氣和智慧來和現實抗衡。而在他身邊的時候,因為信任他依賴他,所以才會表現得沒心沒肺、冒冒失失?
是什麼時候開始,竟習慣了他的呵護?
聽到這話,陸善言卻笑得更開心了:「這樣也好,只要我們在一起,你就永遠需要我。我很欣慰。」
他蹲下來給她揉腳,眼神專注,手指溫柔。牧遙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不時的偷看他一眼。他的身上有沐浴露的清香,似乎剛剛才洗完澡,襯衫的領口隨意的敞開著,露出好看的鎖骨。牧遙暗暗吞了一口口水,不由嘟囔:「色誘是很容易引人犯罪的。」
陸善言抬頭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又在嘀咕什麼?」
她趕緊搖搖頭,「我說不疼了,一點也不疼了!」
她竟然有點怕,怕他看穿她對他已經有了不一樣的小心思。
他微微一笑,重新躺回去。窗外星光熠熠,不遠處的湖水在岸邊擱淺,不慌不忙的送來溫柔的潮,庭院裡有蟬在寂寂的吟詩,牧遙也乖乖在他身邊躺下。
陸善言握著手裡的書,側過身體看她,「你這一天都做了什麼?」
牧遙笑著看了他一眼,語氣不自覺地甜膩起來:「除了等你回來,還能做什麼。」
其實還有擔心。
自從見了陸父之後,她的心似乎一直不踏實,隱隱生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還有……陸父的不喜歡,也讓她心裡沉沉的。
聽到她的回答,陸善言深深一笑,眼眸里的光深深淺淺,牧遙看得再次呆掉。每次他這麼笑的時候,都美好得要命,也美好得,令她沉迷。
她壓下心頭雜亂的思緒,輕聲問他:「你呢,你今天做了什麼?」
「給我母親掃墓。」他伸手撥開她額頭的發,修長的手指帶去優曇香。
牧遙閉了閉眼,沒有說話。怪不得沒有見到他母親,原來……她知道失去親人的感覺,心裡越發難過。
「每個人都會死,不過是早晚而已。」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感情,好像對生死看得很開。
聽完他的話,牧遙心裡的不安更加強烈,她伸手去握他的手腕,撫摸著上面的傷痕,鄭重地說:「不要輕易死,因為痛苦只會留給活著的人。」
她感到害怕,害怕他把死亡看得太淡然,害怕他再次去碰觸那些傷痕,害怕他一個不高興就丟下全世界,也丟下她。
他揉了揉她的頭髮,聲音柔軟的安撫她,「我明白。」
她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如果失意難過時,走了那麼遠的路,卻始終看不見等在原地的他,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像從前一樣,鼓起勇氣繼續走下去。
視野里映入一本英文版的《遠大前程》,牧遙拿在手裡翻開,書里夾著一朵乾枯的優曇花,怪不得香氣染上了他的手指。
他接了過去,她抬頭,就見陸善言正望著她,黑眸深沉,柔聲念出一段對白來:「Ilovedheragainstreason,againstpromise,againstpeace,againsthope,againsthappiness,againstalldiscouragementthatcouldbe.Onceforall.」
——我愛她是違背常理、是妨礙前程、是失去自製、是破滅希望、是斷送幸福、是註定要嘗盡一切的沮喪和失望的。可是,一旦愛上了她,我再也不能不愛她。
他的聲音如同柔軟的天鵝絨,說得那麼動情。
牧遙一怔,隨後深深地笑了起來,眼眶有些酸澀,竟感動得想哭。
自從父母過世後,她已經很久這麼覺得這麼滿足過了,腦海里那些情緒一股腦湧上來,所有關於陸善言的回憶都清晰的掠過,她才發現,認識他以後,自己的情緒就開始圍繞他而波動了,甚至是牢牢繫著他,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在腦海里都是那麼清晰。
這樣的情緒,從來也沒有過,就連對聶哥哥也是。
她的眼裡閃著淚光,模模糊糊中只覺得他的面容越來越近,他用鼻尖碰觸她的鼻尖,輕聲嘆氣:「你在誘惑我。」
「啊……」
「你只穿著一件襯衫。」他記得他留了一套衣服給她,可是她卻只穿著襯衫,不是赤裸裸的誘惑是什麼?
牧遙臉一紅,張口要解釋是因為衣服太長,聲音卻漸漸湮滅下去,他的吻落到她的唇上,她幾乎聽見了他心臟跳動的節拍,還有熱烈的、燦爛的親吻輾轉在她的唇間。
她心底一顫,緩緩回吻著他,心跳快得要停止,那些柔軟的情緒堆積在心頭,她費解的想去解開,為什麼腦子裡都被他所占滿,為什麼沒有辦法再思考別的事……
纏綿的吻了良久,她傾聽著他細膩的呼吸,漸漸感到它們變得沉重。
他的唇移向她的脖頸,星星點點落下去,使她白皙的肌膚上立刻出現一片敏感的紅,他卻不罷休,繼續向下吻去,不安分的手扯著她的衣服下擺,繼而向內滑去。
牧遙驚慌的推著他,喘著氣,「陸……」
他吻住她的話,火熱的掌心輕易就解開了她的衣服。
驀地停了下來,染滿情慾的雙眸牢牢吸住她,他聲音低沉而沙啞,「牧遙,幫我解開。」
他吻著她的耳,引導著她的手伸向自己的扣子,牧遙的手緊張而笨拙,一顆、兩顆,直至全部解開,直至他結實的上身露出來。
他握住她的手,滾燙的吻就在她的唇邊,繼續深入。
此時,身後的門卻傳來了敲門聲,「善言,出來一下,我們談一談。」
是他父親。
陸善言喘著氣撐起身體,有些不悅,他幫牧遙把衣服穿好,向門外應道:「我馬上來。」
牧遙睜開眼睛,羞澀得不敢看他,只覺得他幫她穿衣服的手有些顫抖。
「……你先睡。」他親了親她的眼睛,拉過被子把她蓋好,然後整理好衣服起身離開。
夜已深沉,牧遙呆呆地拿過那本《遠大前程》,隨手翻開就是他標記過的那段句子。
她望向星空,傾聽著潮水的溫柔,心臟陷入了繾綣的時光里,不斷跳動著提醒她那個答案——
陸善言,原來,我是真的好喜歡你。
4
陸善言遲遲沒有回房,牧遙披好外套出去找他。
她想告訴他剛才想到的一切,想告訴他,她現在的心情有多好。
牧遙快步走出去,在湖岸邊發現了他們的身影,黑暗的夜空下,兩點昏黃的小光不時明滅,她走上去,只聽陸父低沉的聲音響起來:「我不同意你跟那個女孩在一起。」
牧遙停下腳步,掩在樹後靜靜聽著。
陸善言彈掉手上的菸灰,「我不需要你的同意。」
「小景呢?我一直以為,你愛的是小景。」
「我說過,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他輕描淡寫的回過去。
牧遙微怔,陸叔叔說的小景,是林景嗎?
陸父望著湖畔,「你總有一天會明白,你需要的是一個能幫助你的人。」
陸善言將煙掐滅,緩緩一笑,「我當然明白,在事業上,母親是幫了你很多。」
氣氛沉下來,牧遙以為陸父會生氣,沒想到他卻只是轉身,留給自己的兒子一個背影,「善言,我說過,你還不明白。」
牧遙有些難過,是啊,她的確是一點都不優秀,又傻又沒用,陸善言憑什麼要愛她呢?
在心裡自嘲了一番,她黯然退回房間。
不多時,陸善言也回來了,他掀開被子抱著她躺下,柔聲問:「睡不著麼?」
牧遙搖了搖頭,把臉埋進他的懷裡,淡淡的菸草香讓她更加清醒了。
他親親她的頭頂,把眼底的暗色藏起來,故作輕鬆,「那,要繼續嗎?」
回應他的是一陣痛掐……
第二天一早,陸善言帶牧遙去後山祭拜了母親,然後決定今天就回去。
他們都明白,無論如何都是要回去面對的,反正也是遲早的事,總不能一直東躲西藏,儘早回去也好。
回到木屋,陸善言讓牧遙在車裡等,他回去拿東西,陸父在客廳里看報紙,聽見他回來,並不抬眼,「你不該帶那個女孩去見你母親。」
陸善言停下腳步,背對著自己的父親,冷淡地回道:「我自有分寸,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別太固執,去把小景找回來。」
「是你太固執。」他的背影僵硬,「是你不明白,我只為母親感到悲哀。」
或許在父親眼裡,並沒有什麼可以稱作愛的東西。
陸父臉色一沉,「我是在為你好,你要自暴自棄,我也沒辦法。」
他冷冷笑開,「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從木屋回來,陸善言帶牧遙去買了一套正裝,然後直接把她帶去了NY電視台的演播大樓,牧遙站在大樓外愣仲,而他卻是沉穩地牽住她的手,帶她走進去。
「雜誌社那邊我已經幫你辭掉了,你今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來面試。」
面試?開什麼玩笑,NY電視台唉!她有些膽怯,「現在就要去嗎?可是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啊!」
「放心,一切都會順利的。」他只是微微一笑,但笑容里卻像是注滿了安定劑。
牧遙知道,他會是她的深海和綠樹,是她感到安穩和平靜的力量所在。
NY電視台的演播大樓內。
牧遙一臉拘謹地坐在新聞編輯部里忐忑不安的等待著面試開始。她完全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坐在夢想了好久的新聞編輯室里……
這裡曾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推門聲響起,面試官從她身後走進來,牧遙緊張的抬頭,在看清面試官的容貌時吃了一驚——怎麼會是那個絡腮鬍大叔?
絡腮鬍男人微微一笑,向她伸出手:「楊牧遙小姐,你好,我是NY電視台的新聞主編趙世成。」說完向她眨了眨眼,「好久不見,我早就說過,我們一定會認識的。」
牧遙呆在原地,傻乎乎地握著趙世成的手,「……您好,可是,您怎麼會認識我?」
趙世成朗朗一笑,「善言向我推薦了好幾次,我要是再不記住你,他下次可不會請我吃飯了。」
趙世成坐到她的面前認真道:「楊小姐,那麼我們開始吧,作為新聞主編,我可是不會輕易放水的,想得到這份工作,你就得把實力展示出來。」
「我明白。」牧遙用力點點頭,這也正是她所想的。
此時,新聞編輯部的電視牆上正在播放一段NY大樓下的街頭採訪直播,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視頻的背景內,是陸善言。
攝像停了一停,畫面內突然又出現了另一個牧遙熟悉的人,她走到陸善言身邊,親密的擁抱他。
——林景。
陸善言微微猶豫了下,然後抬起手回抱著她。
她在他的耳邊說了什麼,陸善言的臉色唰的便冷了下去,幾乎是在同時,大批的娛記突然出現。
街頭採訪被打斷,蜂擁而至的娛記不停地舉著相機,圍著陸善言和林景非常關心的詢問「新戀情」。
「陸導,有消息說這位小姐是您的初戀,這是真的嗎?」
「聽說你們是在美國認識的,可以多講一點你們的過去嗎?」
林景站在陸善言的身旁,面對大批的記者絲毫沒有一點緊張,反而落落大方的面對鏡頭,而她身旁的陸善言先是蹙了蹙眉,隨後立即拉著她突破娛記的重圍,上車絕塵而去。
牧遙臉色一僵,心裡翻江倒海。
「楊小姐?」趙世成覺得她臉色不太好,擔心地看著她,「你沒事吧?」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