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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1:22:36 作者: 卷耳貓貓
幾個弟子見林時桑如此反常,面面相覷起來,迫於威壓,只能閉了嘴,離他遠了些。
忽聽嗡的一聲,一柄長劍自洞府里飛掠而出,在眾目睽睽之下,盤旋在半空之中。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句:「這是白秋意的命劍!竟還完好無損!」
然後一群弟子紛紛衝過去,試圖抓住白秋意的命劍,雪瓊大聲道:「人亡劍毀,劍毀人傷!此劍竟還完好無損,難不成……」
她猛然沉了臉色,「難不成,白秋意還沒有死?」
「不。」裴景元扶著房門,緩緩站了起來,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努力擠出一抹笑,卻比哭著更悲傷,「此劍已經易主了,它不再屬於師……白秋意。」
似乎為了驗證此話的真實性,林時桑才一抬頭,那劍便嗖的一下,飛掠而來,在林時桑的周圍盤旋。
林時桑伸出左手,長劍便穩穩地落在他的掌心,收斂了所有的鋒芒,乖順得根本就不像是白秋意的命劍。
這是白秋意給他留下的命劍。
是白秋意給他留下的念想。
「不行,這可是白秋意的法器,我怕……」雪瓊面色沉重,還要繼續遊說,試圖把劍毀掉,以防止白秋意捲土重來。
溫珩卻搖了搖頭:「罷了,既然此劍已經易主,現如今便屬於林時桑的。若執意毀劍,只怕會重傷林時桑。」
頓了頓,他又抬眸,正色道:「裴景元,林時桑,你二人雖當年拜在了白秋意座下,但這些年來,我亦是將你們視為己出一般。白秋意是白秋意,你們是你們,我絕不會遷怒於人。」
裴景元苦笑了一聲:「多謝溫宗主好意,但我已經無顏再繼續待在玄天墟,即日便自逐出師門,再不以玄天墟弟子身份自居。」
言下之意,白秋意一日是他的師尊,終生都是他的師尊。
無論白秋意曾經做過什麼,行為有多惡多壞,但師尊待他總歸有養育之恩。
其他人可以指責白秋意的殘忍,可以辱罵白秋意的出身,但裴景元不可以。
受了師尊的教養之恩,他就應該承認師尊的好,而不是隨波逐流,痛恨師尊的卑劣。
「大師兄!我爹爹都說了,這事不怪你,為什麼你還要走?」雪瓊當場就哭了,上前幾步道,「死的是我娘啊,我為娘親報仇,難道不對嗎?」
「大師兄,我一直以來都把你當親哥哥看待!這裡就是你的家啊,你離開了師門,還能去哪兒?」
「我知道你很傷心,一時間難以接受,我理解,我也很難受!」
她的淚水一下子流了滿臉,哽咽道:「白秋意這些年待我很好,我知道他寵我愛我,可是,他殺了我娘,我真的沒辦法原諒他!」
其實,換作別人,應該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白秋意不僅殺了她娘,還把她娘的屍體掘了出來,藏在密室之中,讓其無法入土為安。
更是直接殘忍地將小師妹弄傻,讓她十好幾歲了,心智卻依舊跟孩童一般。
白秋意的善,看起來就好像是建立在惡的基礎上,善得不夠純粹,惡得也不夠極致。他的愛和恨,都相當濃烈。
傷人傷己,玉石俱焚。
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條養不熟的瘋狗,也是一個極致溫柔的長輩。
雪瓊現在一閉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從前白秋意教她練字的樣子,抓著她的小手,很有耐心地一筆一划地帶著她寫。
她爹經常會因為她的犯蠢和任性,而動輒打罵,關禁閉。但白秋意一向都只是微微一笑,然後說一句「師兄莫要嚇她」,為她擋了許多責罰。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此刻發作了。雪瓊崩潰地跪坐在地,抱著她娘的屍骸痛哭。
林時桑耳邊嗡嗡作響,一手拿著千秋,一手拿著師尊的命劍,他已經看不見任何人,也聽不見任何人說話了。
拿著這兩把劍,就緩緩蹚過冰冷的池水,無視眾人異樣的目光,直接離開了此地。
他需要找一個風水寶地挖個坑,然後買一具棺槨放進去,自己再躺進去,抱著兩把劍,先睡個三天三夜。
師尊沒有離開他,只是換了一種形式,陪在他的身邊。
對了,他突然好想喝酒。
他想喝世間最烈的酒。
喝最烈的酒,想最愛的人。
林時桑才走到山門口,就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了,像個孩子一樣,仰頭哇哇亂哭,一邊哭,一邊罵:「白秋意!你不要再為我心痛了!」
「你到底在心痛什麼啊?」
「你的心一痛,我就覺得好痛!」
「我要修無情道!我要斷情絕愛!」
「把你的心拿走,它痛,我就痛!我不想痛,我也不要想你,我一想你,它就更痛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白秋意死了也沒啥大不了的
林時桑心痛難忍,帶著兩把劍,一徑飛下了仙山。
他的丹田氣海,好像煮沸的開水,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五臟六腑都似被烈焰焚燒過一般,痛徹心扉之後,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廢墟。
而他此刻,就好像才被人滅了家園的棄子,一個人茫然無措地立在焦土血海中,天大地大,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他沒有家了,也沒有親人了。
現在連師尊都沒有了。
林時桑不會再回玄天墟了,雖然白秋意確實是死有餘辜,但他就是不願意再回去了。有師尊在,玄天墟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