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爪章魚
2023-09-16 21:04:23 作者: 木蘇里
解決完所有的事情,眾人都沒有在H市待太久,只在項戈安排好的酒店裡休息了一晚,便散了。
大師拖著麻袋、帶著石頭,乘自家的紅毛小鳥回懷隱觀去了。他那師弟畢竟不是個省油的燈,早點處理早點了事,免得夜長夢多。在懷隱觀有間廂房的墨寶也跟著去了,說是這次接觸的鬼煞太多,要清修調理一番,去去身上的陰氣。
房東也和他那三個相好的一起走了,走時房東還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估計是去琢磨怎麼才能把那個石安三合一。倒是那三個,面帶淺笑,似乎一點兒也不著急的樣子跟在房東身後,由著他折騰。
樟樹老太太覺得自己老胳膊老腿的,這回費了不小的勁兒,說要找片靈氣充足的林子住幾天吸收吸收日月精華。
走得最晚的就是顧琰和蘇困。雖然黎市和H市距離不算很遠,交通也非常方便,但是和耿子墨畢竟一個多月沒見了,總不能話都沒好好說幾句就打道回府。不過他們也沒拖多久,畢竟第二天是周一,項戈耿子墨還得去公司,而蘇困的店面也不能總不管。
這趟H市之行雖然時間挺短,但是可把眾人累得夠嗆。其中反應最為強烈的就是蘇困。
以至於第二天,奶茶店裡的那個小妹看到蘇困,愣了好久才道:「店長,你去H市看朋友還是去賣血了啊?怎麼弄得臉色蒼白,眼下泛青,走路還直飄的?」
蘇困默默扭頭:「……」特麼的奪舍比賣血傷身多了好嘛?!
大概是因為這具身體小時候被三個魂魄輪流折騰過,所以,自從蘇困有記憶以來,他的體質就一直不太好。這次又被那昏君折騰了一番,儘管占用的時間不久,但是也挺傷人的。以至於儘管大師給他做法定了魂、除了煞,還是有些蔫蔫的樣子。
這種狀況下,顧琰當然不可能讓蘇困一個人往外跑。去H市之前,他已經把黎市這邊徹底清掃了一次,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什麼新問題,於是他也不四處流竄了,整日寸步不離地跟著蘇困,以免這貨又出什麼岔子。
於是,奶茶店唯一的店員小妹便整天和兩個男人處在一個不算寬敞的空間裡,偏偏這兩個男人一個長得清爽乾淨,一個長得英氣逼人,搞得店員小妹活生生成了一顆人形番茄。
店員小妹第一次看到顧琰的時候就問過蘇困:「店長,這個帥哥是誰啊?」
蘇困含糊地介紹了一句:「額……我朋友,你當他是副店長就行。」
當時,天真的店員小妹信了。但是,當她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店長和副店長之間足以亮瞎狗眼的小動作之後,她默默地扭開了臉,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吐槽:我得蠢成啥樣兒才會信他倆是普通朋友……
不過店員小妹還是很客觀的,她覺得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她不能就這麼給人家扣上情侶的大帽子。於是她在心裡,將店長和副店長是一對兒的可能性定為百分之九十九,且店長百分之九十九是被壓的,賭一根黃瓜配一杯奶茶。
不過這個想法在幾天之後便有了變化。
那天晚上,店員小妹關了電腦打算爬上床睡覺,還沒躺下,桌上的手機就響了。她掀開被子下床拿了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上蹦躂的倆字是「店長」。
蘇困一向沒什麼脾氣,看起來好相處又好欺負,小妹跟他說話也大大咧咧的,沒什麼講究。她一接電話就直接玩笑似的嚷嚷:「店長,超過工作時間啦,有什麼吩咐要多給錢的!」
誰知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根本不是蘇困的。那低沉的嗓音把小妹聽得愣了好一會兒,才訕訕道:「額,副店長啊……有什麼事嗎?」
「他明天去不了了,跟你說一聲。」顧琰言簡意賅。
店員小妹不用問也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蘇困。如果是蘇困本人打的電話,小妹肯定會嘻嘻哈哈地問一句:「店長你怎麼啦?別是找藉口偷懶吧。」但是對著顧琰,她就規矩多了。實際上跟顧琰不算太熟的人,在他面前都有些拘束,畢竟他看起來不苟言笑,而且有種說不出來的壓人氣場,讓人一點都不敢放肆。也就只有蘇困這貨才敢肆無忌憚地折騰,甚至偶爾會伸爪子扯一扯顧琰的臉。
「哦好的,我知道啦。」店員小妹這麼應了一句就打算掛電話。誰知她還沒把聽筒拿開,就隱約聽到電話那頭蘇困模模糊糊地哼了一聲。
那一聲聽得店員小妹手一哆嗦,然後「啪」地一聲,果斷撂了電話。
於是,她之前定的那兩個百分之九十九徹底升級成了百分之百——這倆絕對是情侶且店長是被壓的,妥妥的錯不了,壓一個奶茶店!
其實,就「電話里的聲音」這件事,蘇困和顧琰還真是冤枉的,他倆絕對沒有像店員小妹不小心腦補的那樣,做了什麼少兒不宜的勾當。
事實情況是,多日來身體狀況一直不是特別好的蘇困終於發了燒,把自己埋在床上哼哼唧唧死活起不來。顧琰想帶他去醫院,這貨乾脆耍賴似的一把抱住顧琰的胳膊,大腿朝顧琰身上一壓,然後就裝死似的一動不動了。
發個燒還能燒得這麼鬧騰的,顧琰還是頭一回見到。偏偏他又下不了重手說不了重話,只得認命地被蘇困八爪章魚似的扒著,然後用唯一沒被壓著的那隻手摸到蘇困的手機,先跟奶茶店的小妹說一聲,再想想該怎麼挪開這貨起來去找藥。
都說生病的時候會變得特別依賴人,蘇困這點表現得格外明顯。
顧琰掛了電話,轉頭看到他皺著眉閉著眼含含糊糊地嘟囔著什麼,跟小孩兒似的,只得嘆了口氣,然後翻身,將他整個兒圈進懷裡。
蘇困原本就比他矮不少,又很瘦,再這麼蜷著,整整比顧琰小了一圈,抱著將將好。
他的皮膚因為發燒,有種乾燥的熱度。額頭抵著顧琰的脖頸,微張的口中透出的呼吸滾燙,一下一下地扑打在顧琰的胸口。
顧琰面癱著一張臉,下巴抵著蘇困的發頂,忍受著懷裡那貨時不時哼兩聲然後再扭兩下的動靜,萬分無奈。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摟著,有了安全感。燒得沒精打采頭腦犯暈的蘇困終於不再折騰,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平穩,然後徹底睡了過去。
小心地將蘇困翻了個身,顧琰終於從章魚爪下脫離出來。他坐起身,給蘇困掖好被角,裹得嚴嚴實實的,才翻身下了床。
蘇困和耿子墨兩個人都不太喜歡往醫院跑,偶爾有個感冒或是輕微的發燒都是煮點薑茶或是吞兩片藥,然後裹緊被子睡一覺,拖不了幾天就能好。所以他們兩個在客廳的一處抽屜里,有個專門的藥箱,裡面雜七雜八堆了不少藥,都是治些不太嚴重的小病小痛的。
顧琰聽蘇困說過這些藥的用途,於是很快就翻到了退燒的那盒。
他拎著藥走進廚房,看了眼說明,然後插上電水壺的插頭,倚著櫥櫃等水燒開。
自打從H市回來之後,或許是因為他吸收了不少陰魂的修為,可以隨時化成實體並且狀態穩定的緣故,他以往那「電器殺手」的毛病消失了,碰到插座開關也不再會出現短路斷路等一系列的問題了,生活瞬間變得自如起來。
也虧得是這樣,不然他連給蘇困燒點熱水餵點藥都做不了。
水很快就開了,顧琰倒在杯子裡涼了一會兒,確認不會燙到蘇困之後,端回了房間。
被顧琰摟著坐起來的時候,蘇困還有些迷糊,雙眼還未全睜開,就那么半眯著,定定地看著顧琰的眉眼,一臉茫然,不知道要幹什麼。
「把藥吃了再睡。」顧琰的聲音在蘇困耳邊響起,低沉如水。
蘇困點了點頭,吞了顧琰手掌上托著的兩粒藥片,然後抱著杯子喝了幾口熱水。
夜裡的涼意很重,蘇困被顧琰連人帶杯子的半圈在懷裡,看著杯口冒出的白色淺淡熱氣,突然覺得自己跟做夢似的。一個人湊合著生活了這麼幾年,習慣了什麼事情都自己解決,現在莫名多出來一個人……哦不,是鬼,會在危險的時候救他的命,會在平日裡護著他到東到西,甚至還會在他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這樣照顧他,熟練得就像已經這樣共同生活了很多年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影響,一貫沒心沒肺的蘇困忽地有了感慨,在這股翻湧情緒的驅使下,他默默地把手裡的杯子放到了一邊的床頭柜上,然後兩爪捧著顧琰瘦削英氣的臉,仰頭親了上去。
顧琰:「……」這貨發個燒怎麼這麼……
這麼後面是什麼形容詞呢?顧琰還沒有想到,並且也沒心思去想了。
他握著蘇困的手腕,扒拉下那兩隻爪子,然後低頭,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