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奪舍
2023-09-16 21:04:23 作者: 木蘇里
「原來是你……」蘇困在意識迷離中依稀聽到了這麼一句話。他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撕了一層皮似的,渾身如同被火燎了一般,辣痛刺麻,整個人如同被塞進了洗衣機里飛速攪了一氣,從頭到腳都是飄乎而昏沉的。
等他從這種暈得簡直快要吐了的狀態中慢慢恢復,雙眼重新聚焦,他便看到了一副極為詭異的場景——就像是照鏡子似的,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站在他面前,嘴角還掛著他從來不會有的那種怪異的笑,陰狠,森寒。
這樣的場面,使得蘇困一時間幾乎反應不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直到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自己,入眼的居然是半透明的雙手和身體時,才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再次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哪裡是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那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身體!
原本,一個人往往是看不出另一個人和自己長得相像的。就像是中學的時候,張姨以及其他一些鄰居熟人,在看到蘇困和蘇爸爸站在一起時,會感慨他和蘇爸爸長得真像,而看到蘇困和蘇媽媽站在一起時,又感慨還是他倆更像,但是蘇困自己卻並不這麼覺得。
直到後來有幾次,當他和爸媽一起站在鏡子前,他同時看到了自己和爸媽的長相,又仔細地將五官分開對比,才理解鄰居的話。從那以後,即便單獨看到蘇爸或是蘇媽,亦或是家裡其他人,他也能直接發現自己和他們的相像之處了。
而現在,當他的腦中重新浮現出失去意識前看到的那個情景時,也有同樣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那個男人的魂魄從小護士身體裡探出來的場景過於詭異嚇人,亦或是因為跟他直接臉對了臉來了個正面特寫,他居然能夠立刻回想起那個男人的五官樣貌,並且無比清晰。而那個男人的臉,和蘇困自己,有著三分的相似。
只是那笑容太過瘮人,以至於氣質完全不一樣……如果他不那麼笑的話,或許會跟蘇困更像一些。
這使得蘇困想到了兩件事——
一是在他很小的時候,他依稀記得,除了張姨之外,一些不算特別熟的街坊看到他會拿他打趣,說他跟爸媽長得一點都不像,一定是撿來的,那時候還是個傻糰子的他,要麼會被逗得哇哇地哭,要麼就呆兮兮地看著人家。街坊偏偏樂此不疲,直到他小學上了大半時,才有人開始對他爸媽說「喲,這孩子越長越像你倆了嘛,看來是親生的哈哈哈。」
而另一件事,則是顧琰說過,那昏君光看長相,和他有七分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魂魄離體,負擔和束縛都沒了的緣故,蘇困的腦子比平日轉得快不少,他幾乎立刻就想到了眼前這個正占據著他身體的人是誰。而他小時候的那種種情況,很可能就是這個人當年奪了他的舍,對他產生的影響。
大師也曾經說過,奪舍導致的影響很多,有些會使得被奪舍的人常年恍惚,有些則是身體虛弱,或許還有些就會像他一樣,因為依舊有殘留,再加上他那時候年紀小,五官未成型,甚至連長相都會受到影響。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朕繞了一大圈,最後用的還是你的軀體,時也命也。」那人頂著蘇困的臉,說出這樣的話,實在讓蘇睏覺得違和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被鎮了太多年,亦或是本性就是如此,蘇困總覺得這個昏君有些神經質,說話的時候即便笑著也略有些陰森,也讓人覺得脊背涼颼颼的。
「果然,還是這具身體用起來最為自如。」那昏君看著自己的雙手,雙腳,表情和語氣都有些興奮。他甚至還抬腳試著走了兩步,雖然依舊有些彆扭,但至少不會像之前那小護士般跌跌撞撞。
當你看見別人占著你的身體,做出各種詭異的舉動,還喃喃自語如同神經病一般,你會腫麼辦?蘇困只覺得,他想拉一個加強排的人過來,把這昏君崩成篩子……
可惜子彈對他沒有用~~TAT
在蘇困腦中已經被臆想成篩子的昏君欣賞完自己的新身體,又把目光轉向一旁以魂魄狀態飄著的蘇困,他似笑非笑地思索了片刻,用一種讓蘇困不寒而慄的語氣問道:「橫豎你也回不來了,與其做個孤魂野鬼魂飛魄散,不如更有價值一點,朕的修為依舊有些欠缺,助朕一臂之力,可好?」
雖是問話,聽起來卻像是個陳述句。蘇困不由想到,這人還是皇帝時,是不是也是這樣說話,眼神森寒,語氣帶笑地問:「朕判你個凌遲可好?」
臥槽簡直喪心病狂!
蘇困被自己的想像瘮得一個哆嗦。
然而,不是他哆嗦了,那昏君就會放過他的,相反,那人抬腳邁了一步,站在了距離蘇困不到半米的地方,在蘇困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的時候,猛地抬手伸向了他。
……
老舊的民宅區東面,顧琰在看到清元的時候,神經就猛地繃了一下,原因無他——理應被清元帶在身邊的那個昏君竟然不在!
而清元本人面目猙獰,在交手中,顧琰甚至感覺到了他的情緒中甚至帶了些氣急敗壞的成分。當然,這種情緒肯定和他們蓄意破壞他精心布下的法陣有關,但是也不排除還有別的原因……
他念頭一轉,便想到了一種可能。
對於那昏君,他不說完全了解,但是明顯的脾性他還是知道的。那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多疑。他連身邊的老臣忠將都不能信任,時時刻刻都覺得有人覬覦他的江山和龍椅,甚至為此不惜一次又一次地血洗朝堂。這樣一個人,怎可能輕易地相信一個非親非故的陌生道士?
如果清元布這個法陣的目的和大師說的一樣,那麼他會怎麼拉那昏君下水?必定是挑誘惑性最大的東西做餌。這一點,顧琰簡直再了解不過了,對於一個丟了性命卻心有不甘,尤其是曾經身居帝位,坐在龍椅上的人,他或許很享受那種人人皆畏的感覺,但絕不是把他當成陰魂惡鬼的畏。他怎能忍受自己變成下界那種見不得光的東西?
所以,如果清元說「能讓他重新變成人,只要修為夠了就行」,那昏君必定會樂意跟著他。但那昏君也不是吃素的,如果清元真的存了要將他煉化的心思,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以那昏君的性格,極有可能先裝作被誘餌弄暈了頭,跟著清元四處布些陣法吸食魂魄,長進修為。待到他足以自力更生羽翼豐滿的時候,便脫離控制,讓清元尋不到他。
身後,由於大師破解法陣進程漸快,整個法陣沿著邊線都變得動盪起來,如同一堵四面均有破洞的屋子,風聲來回穿行呼嘯。厲鬼躁動,嚎聲不絕。
在空氣不斷的劇烈震盪中,顧琰一邊擋著身前清元法器的進攻,一邊注意著身後的異樣變化——
他終於知道,為何清元要在這片地方布陣了。這片民宅多年以前大概曾經是個墳場,地下不知埋了多少人。在這種地方養一群陰魂厲鬼簡直再合適不過了。現在陣法漸殘,整個民宅區下被壓著的那些殘魂碎魄全都騷動起來,四處流竄,幾乎要衝破陣法的外沿了。
顧琰餘光一瞥,只見原本守在南北兩方的樟樹老太太和墨寶同志同時朝這邊掠過來,速度之快,幾乎轉眼便到了面前。顧琰默契地一個撤身,將清元留給那兩人對付,自己則裹挾著周身激盪起來的陰煞之氣,沿著整個法陣的邊緣飛速繞行。
那一瞬間,所有衝破陣法阻礙,即將流入四周城區的陰魂全部被顧琰擋在了陣法之中,以一種車輪碾壓般的氣勢,從頭絞殺至尾。在民宅區內甚至形成了一股漩渦般的氣流。
就在他繞完一圈,解決掉所有邊緣的魂魄,正打算在大師徹底破陣的瞬間深入法陣,殺個乾淨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左邊胸口裡什麼東西猛地震顫了一下,就像是心臟忽地下沉一般。
這種感覺在之前出現過兩回——蘇困在馬路上被嬰靈推得差點被車撞死的那次,以及之前蘇困在醫院大廳差點被女鬼扼喉的那次。
所以,當這個感覺出現的一瞬間,顧琰便如同條件反射般閃到了一邊。
就在他徹底跳出法陣外沿的時候,餘光恰好看到遠處過來的四個身影,正當中那個,赫然便是多日不見的房東。
見他來了,顧琰連猶豫都沒有,便一個閃身,徹底沒了蹤影。
從大師的角度,只能看到半空中的顧琰,沒注意到更遠處。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某人連個招呼都不打便撂了挑子,正要抓狂跳腳,就看到另一個身影牛皮哄哄地帶著三個人補到了顧琰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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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解開陣法的最後一道,一邊瞄了眼房東身後的三個人,心說:要死了,看來這狐狸精還真的種出了不止一個相好。
不過,他再定睛一看,頓時就傻了:誒?!那三個怎麼長得一模一樣?!
而片刻之後,感受到蘇困有危險於是果斷撂了挑子的顧琰出現在醫院時,看到的,便是一副極端詭異的情景:蘇困正伸手朝旁邊一個魂魄的心口掏去,而那個魂魄,赫然也是蘇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