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去喝茶
2023-09-16 21:04:23 作者: 木蘇里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蘇困還在衛生間裡洗著澡。耿子墨不禁在心裡嘀咕:這個點,會有誰上門啊?房東麼?近蘇困跟房東來往的還挺多,但是聽蘇困說下午房東已經來過了呀……
疑惑歸疑惑,他還是快步走到門邊,習慣性地湊近貓眼看了一眼。
隔壁那戶人家門前靈敏無比的聲控燈將門外的情景照得清清楚楚——三個身穿制服的男人面色沉肅地站在門前,每個都人高馬大的。耿子墨的目光落在他們古銅色的肌肉結實的手臂上,抽了抽嘴角,心道:這幫人走錯門了吧?
大多數人,不管是良民還是刁民,陡然看到這種陣勢,多少都會有點犯楞。耿子墨自然也不例外。他趴在貓眼上呆了好一會兒,知道打頭的那人再次抬起手「咚咚咚」地敲了三下門,這才反應過來,站直身體,把門打開。
即便脫了裝逼的襯衫,換上了居家的白色棉質體恤和淺灰色休閒長褲,他在不開口的時候,那股天生的斯文氣質依舊非常明顯,門外那幾人大概沒想到開門的回事這樣的人,都有些微微的訝異,站在後面的那兩個忍不住用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耿子墨好幾圏,大概覺得這人跟他們預想的樣子有些出入。
打頭那人很快調整了表情,沉聲開口道:「你是蘇困?」
耿子墨沒答是也沒說不是,而是問道:「幾位同志有事嗎?」
打頭那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帶皮套的證件,舉在耿子墨眼前,讓他看清上面的內容,道:「警察。我們懷疑你和一起殺人案有關,勞駕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整套動作相當嫻熟,一氣呵成,連個頓都不打。跟電視上放的簡直一模一樣。
耿子墨的表情猶如被九天玄雷劈過似的。在驚雷滾滾而過的轟鳴聲中,他覺得自己產生了嚴重的幻聽,呆了半晌,才遲疑道:「……你們在拍電影?」這年頭拍電影,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上門拉人做群眾演員的嗎?還是什麼無聊的綜藝節目的整蠱遊戲?
警察同志:「……」
同樣被警察那番話弄得有些懵的,還有從房間裡飄出來的顧琰。那句話里,除了「警察」這兩個字他不知道意思之外,其他的他都聽得懂,只是……
蘇困……殺人?……這必定是他來這世界後聽到的最離譜的笑話!簡直乃無稽之談!
不過下一秒,他突然想起來,之前蘇困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身上沾染的那些東西,確實比平日都要凶煞一些。倒是同上回那隻嬰靈的感覺異常相似。
難不成,這些人所說之事,同那些凶煞之氣有關?
就在耿子墨和那幾個警察都沒有開口的一段空當里。衛生間的門被拉開了。
之前因為洗澡時嘩嘩的水聲影響,蘇困並沒有聽見外面的動靜。於是這回照常穿著三角小內褲,在腦袋上搭著條毛巾,一邊擦頭髮,一邊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出來了。由於毛巾的阻擋,他的餘光瞄到了耿子墨站在門口那塊的身影,便納悶道:「耿子墨你站在門口乾嘛?風都灌進來了,怪涼的,噝噝——」邊說還邊作怪似的吸了兩口氣。
警察同志舉著證件的手僵硬了:「……」耿子墨?搞了半天你不是蘇困?!
耿子墨:「……」
蘇困見耿子墨沒有動靜便轉過身來,結果一下子就發現大門敞著,門口站著三個挺壯的男人,身上還都穿著短袖制服,忍不住頓住擦頭髮的手,一歪頭:「咦?」
耿子墨:「……」咦你大爺!
就飄在耿子墨身後,除了蘇困沒人能看到的顧琰上下打量了一眼蘇困,捏了下眉心,忍不住出聲道:「回去把衣服穿上!」
蘇困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除了身下那片三角,啥都沒穿,終於老臉一紅。嗷嗷嚎著,揮舞著毛巾,連滾帶爬地溜進了我是,「砰」地拍上了門板。
警察同志:「……」
顧琰:「……」
強忍住了對著臥室門狠狠翻個白眼的衝動,耿子墨一臉麻木不仁地指了指那扇閉上的門,語調沒有起伏地對門口三位道:「呵呵,你們覺得這麼個貨能跟殺人扯上關係?」
像是為了配合耿子墨的話似的,蘇困三下五除二地套上衣褲,片刻之後就從房裡出來後,哈哈乾笑了兩聲掩飾了一下尷尬,然後撓著頭髮看著門外的人道:「額……你們這是在搞市民訪問還是民意調查?」
警察同志:「……」
打頭那個沉默片刻後咳了一聲,然後把舉著的證件轉了個方向對著蘇困,然後把之前對耿子墨說過的話又對蘇困重複了一遍。
蘇困聽完眨巴了兩下眼睛,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萬隻面癱小鬼狂踩而過,腦子都被踏扁了,以至於警察說的每個字他都懂,但是合在一起卻怎麼都理解不了:「你們說啥?」
那警察沒等他緩過來,就又丟過來一個炸雷,把蘇困轟得連最後一點渣渣都不剩了:「你認識張福權的吧?今天傍晚他被他愛人發現倒在客廳里,已經沒氣了。初步鑑定是他殺,時間大約是下午四點左右。他最近聯繫最頻繁的一共有兩個人,你是其中之一,而且他愛人說,你在三點多的時候跟張福權上了樓,之後卻只有你一個人下來,張福權那之後就再沒了動靜。其他更具體的情況要等法醫那邊的結果出來之後才能得知。總之,現在希望你能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工作。」
大概是蘇困的表情太過於茫然,那位警察想了想,又稍微緩和了一點表情,補充了一句道:「……即便有什麼誤會,也要跟我們說清楚,錄個口供,說不定也能給我們破案提供幫助。走吧。」
蘇困一直處於一種介於驚愕和困惑之間的狀態——驚愕於一個幾個小時前還活生生的跟自己有說有笑的人,居然就這麼沒了,成了一具屍體,還是被殺的;困惑於那個纏著他的嬰靈明明已經被顧琰吞得乾乾淨淨了,為何還會出事?
他讓耿子墨在家呆著等他回來,卻默許了顧琰跟在車後一路陪著他朝警局飄。畢竟他的心裡現在空空落落的一點底都沒有——如果真的是人犯的案,倒還好辦,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歸能抓到兇手的;如果殺了張福權的根本不是人,那他可有口說不清了。
儘管顧琰在這一點上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不知是不是因為上次那些事的影響,蘇困潛意識裡覺得,有他跟著,會安心很多。
警局的位置距離蘇困住著的小區有些遠。顧琰跟在車邊飄過燈光星星點點的居民區,飄過依舊還很熱鬧的市中心,飄過幾條長長的車道。耳邊警車的鳴笛聲「嗚哇嗚哇」的非常刺耳,越聽他的臉色越沉。自從和蘇困解開誤會後,很久沒有燃起的怒意再次翻騰著涌了上來,被他堪堪壓在了心口。
經過一系列的對話,他搞明白了這幾個所謂的「警察」究竟是何人,擔的是何事。他也明白這個世界也有一套獨屬的王法,這幾個人不過是秉公執法,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除了表情比較沉肅之外,態度甚至算得上客氣。
但是當他看到蘇困一臉不知所措卻又無奈地跟著那幾個人進了他們叫做「警車」的鐵盒子裡面時,他還是難以抑制地覺得煩躁起來,無處發泄。
不過依舊存在的理智使得他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先跟著蘇困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看看情況,再作打算。
蘇困有些恍惚的狀態持續了很久,直到他在警局看到了張福權的妻子。
從他找到張福權準備租下房子起,直到今天,蘇困跟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說過的話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她似乎一直陪在張福權的身邊,勤快卻安靜。除了在豆沙屋賣東西的時候偶爾跟學生說笑幾句,大多數時候,都是安靜地呆著,看著張福權跟蘇困交談聊天,很少插話,卻一直都笑盈盈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盯著地面的花紋發呆,頭髮散亂,神情空洞。
像很多中年女人一樣,她的身材已經發了福,看起來腰腹部被衣服緊緊裹著,勒出了臃腫的輪廓,她的臉上還帶著眼淚流下的兩條痕跡,眼睛周圍的一圈以及鼻頭依舊泛著紅,顫抖地抽噎著,看起來模樣滑稽卻又異常可憐。
蘇困原本以為,她既然誤會他和張福權被殺有關係,那定會撲上來踢打一番。誰知她根本就沒有看到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也不知這樣持續了多久。
站著發了會兒怔,被身後的警察輕聲催促了一句,蘇困才再次邁步,跟著前面的人朝里走。在看到那扇開著的門裡有些昏暗的環境時,蘇困有些慌地扭頭朝身後掃了幾眼,很快就找到了正穿過人群朝這邊飄來的顧琰。
他依舊是那副面癱的樣子,只是眉間微蹙,多了幾道皺褶,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兩邊的唇角微微有些下沉,看起來心情似乎異常不爽。他很快飄到了蘇困的身邊,位置比較高的地方,淡淡地瞥了蘇困一眼,然後伸出了手。
蘇困只覺得自己已經干透了的頭髮似乎被什麼有些涼的東西覆住,然後輕輕揉了揉。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如果放在平日,他定會怒道:「不要摸老子的頭!」可是在此時,他只覺得有些空落落的心瞬間便著了地,再沒什麼可擔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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