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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當坐騎靠近歡呼喧鬧的人群時,他騎馬高過眾人,只需餘光,便可不失威儀的四處偷望。
男男女女,黃髮垂髫,想要一睹將軍風采的人群簇擁著他駿馬的蹄聲蜂擁蠕動。
身邊人擠在一起抬臉望著他,白淨的書生臉不少,只是都太斯文,不像他。站在人群後面有個身量齊整的,衣裳太新,冠發太齊,也不像他。遠處倒是有個背著身的布衣男子,背著個竹筐兀自遠走,一副對街邊震耳欲聾的熱鬧毫無興致的模樣。
張繼心口突突地跳,單手握住韁繩,伸手在懷中摸出一個小罐,攥在手裡,剛要張口,卻見那人想起什麼似的,側身從竹筐里掏出一隻小雞崽兒捧在掌中撫摸,露出小半張側臉。
不是他。
張繼一口濁氣堵在胸口。想見的人沒見到,他固然失落,卻也幫著想好了藉口。
人群太密,他定是沒看清他。
方得貴笑臉相迎,說陛下眼下正忙,抽不開身,特遣他前來恭迎將軍凱旋。
想來慕相方醒,他們的好陛下定然不捨得抽身前來,張繼在心裡暗罵了句重色輕友,嘴邊倒是正經應道:「那就有勞方公公。」
面見天子之前,張繼照例要梳洗更衣。他在宮裡有個固定的更衣處所,宮殿布置的精簡幹練,有時忙起來錯過了宮門下鑰,便索性就在這睡下。
熟悉的殿廳與往日別無二致,可他一面更衣,一面卻又總是情難自禁地回想起某天,他在這裡為那個人束髮,同他互嗆,又看著他滿臉不情願地接過果子燒餅,再口是心非地離開。
他應該是在皇宮裡。張繼想,怪不得沒在街上瞧見,想來摯友初醒,他一定會去宮中幫忙。
他們在冰天雪地的皇宮相遇,也在銀裝素裹的皇宮道別,那麼這一回,他們同樣應該在這冬去春來的皇宮裡重逢。
一別三月有餘,也不知他是胖了還是瘦了?
……定然是胖了,他可從來不在吃食上虧待自己。
張繼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逗樂,將手上始終握著的一小罐東西重新放入懷中,套上外衣笑得直搖頭。
看在他得勝歸來,不,看在慕大人醒來的份上,但願陛下遷就那人一些,別再那麼劍拔弩張,連帶他也覺得腦袋別在褲腰上。
果不其然,陸戟還是在那間離朝堂不遠的暖閣中召見的他。
素屏遮擋住閣內的人影,他一直側耳聽著裡面的動靜,似乎聽到兩三低語,待方得貴開門請他,他便大步踏進了屋去。
暖閣不大,屏內的擺置稱得上一覽無餘。
慕洵靠在床上,陸戟便坐著一旁的團凳,擺了案幾在身旁。扎著漂亮辮子的皎月正興致勃勃地看著手中書卷,見他進來,熟稔地搬了凳子給他。
張繼沒坐,抱拳行禮道:
「參見陛下,慕相。」
「平身平身,快坐吧。」這屋裡沒有陸戟真正當作臣子的人在,他便也不願端著,揮了揮袖子讓他自便。
「恭賀將軍凱旋。」慕洵並未束冠,微微頷首笑道:「抱病之身,還請將軍恕慕某失儀。」
「慕大人身體要緊。」張繼甚至不消多看他,便也知道慕洵當是無力起身相見。只是謹守禮節地與他相視一眼,雖仍心驚於慕洵的消瘦嶙峋,卻並不多言。
他心有餘悸地將屋內掃視一通,確認那個人不在,胸中空留一聲嘆息。
「你今日凱旋,於情於理,朕是想留你在宮裡大醉一場的。」陸戟看他眼底一副大失所望的神情,心下也十分瞭然,乾脆說道:「罷了,想來你沒心思同朕喝酒,柳楓前幾日身子不適回醫館去了,朕撥了幾個御醫給他,你若擔心便去瞧瞧吧,賞賜我讓方得貴派人給你搬府里。」
「多謝陛下。」張繼本有些心不在焉,聽了話更是魂也飛了,恭敬地行禮出門之後,便甩了領路的小太監一路往宮門趕,而後翻身上馬,向街角醫館飛馳而去。
「凡矜你看看,重色輕友!」陸戟指著門風笑他。
慕洵抬眸淺笑,於心中暗道:若論起這個,你陸子嶢也是不遑多讓。
只下一秒,他嘴角一斂,眉心微皺,一度昏眩將倒。
陸戟像是見慣了這場景,伸手將他倒向帳外的身子扶住,皎月放下手中書簡,露出袖下藏起的藥碟,從中取出一枚放在慕洵舌尖。
「凡矜若是實在想睡,可以小憩一會兒。」陸戟知道他聽得見,只是力不從心,無法回應於他。
張繼想過他柳神醫會在各路御醫面前作威作福,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在宮裡等他,也想過他會夜以繼日的照顧摯友,把自己折騰得面黃肌瘦,等著他把天南海北的吃食送到手上,但他從未想過他柳楓會告病回家。
邊關的信報上只有陸戟潦草的幾句囑咐,他一度察覺慕洵情況不好,只是不想,自那日他奉旨前往北境,宮中的雪跡便始終不曾化去,方才暖閣中輕鬆快意地語句,甚至是屋中三人排演出的一幕闔家之戲。
這位大勝而歸的將軍成為了江山穩固最好的見證者,可他不曾想到,這份天下太平的表象,並不會安分地降臨到每一個人的頭頂,於皇帝如此,於百姓如此,於他,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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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開個頭,不然我老是拖延哈哈
張柳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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