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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吟聲突然中斷,慕洵再沒力氣,被陸戟未及收回的力道掰著,近乎跌落地翻躺在床榻上。
「……呃……」他低喘著,鼻息發緊,眉心擰得厲害,扶托在腹底的手掌指尖發白。
陸戟傾身拂去他額角濕透的碎發,拉過一角錦被輕覆在慕洵腹上,蓋過他勻稱修長的雙腿,輕聲道:「要不要進些水?」
「……陛下……」慕洵面色蒼白,喉音發啞,盡力咽下氣息中浮出的喘音:「讓陳安來,我呃……我怕是……」
他說不出「破水」二字,只覺身下有異,涌著一陣潮漉。
「陳安!」
陸戟高聲一喊,只聽暖閣素屏外木製閣門「啪」得一聲,似是被人用力撞開。一陣匆忙腳步踏進來的卻不是陳安,而是一位布衣男子。
「……柳公子!將軍!」皎月恰在屏外換取乾淨巾帕,一被那門響驚得回身,抬眼便瞧見柳楓風塵僕僕地進來,緊隨其後的是身著軟甲的將軍張繼。
「慕洵現是如何了?疼了多長……」他一面拎著醫箱穿過屏風,一面向皎月詢問情況,入眼瞬間,便是陸戟長袖遮於榻前,目如利刃的神色。
見是柳楓,陸戟頃刻收回了臂,面色稍緩,幾乎舒了口氣:「回來得好……」
以方才那破門聲響,即便不是歹人,行寧錯毋留的規矩亦無可厚非。陸戟不是彌天聖人,眼下慕洵身弱,屋中亦無利器,狠戾行事未必不是穩妥。
可見到來人,他萬般狠怒盡消弭,心下甚至生出幾分萬幸之意。
「陛下還請讓一讓。」說話時柳楓草一推手,算是向他揖禮。
他放下醫箱,搬了楠木團凳坐到床邊,手指叩在慕洵腕上,眉心徒然一皺。見慕洵有意起身,柳神醫伸手便按下了他的肩膀。
「你脈象不對,先別動身。」柳楓掀起他身上淺覆的被褥,只剎那間,他神色一凜,轉身駭然怒道:「你們給他用了什麼?!」
皎月見他神色慍怒,忙解釋道:「大人疼了一日,陳御醫說拖不得了,便開了催產的方子,是婢親去煎的。」
「你說是……催產方子?」柳楓聽了她的話,似是有些發昏,他扶額定了定神,放緩語氣問慕洵道:「慕洵,你老實答我,腹痛時還能強耐得住嗎?若我在腹上施針,你能保不碰及針位,不傷己身嗎?」
慕洵雖蒼白著面,神思不濟,可聽他作此一問,心下也大抵有了論斷,只得將眉間微微蹙起,闔目搖了搖頭。
「我便知道……」柳楓皺眉生嘆,從襟中摸出一方布包來,攤在手裡,是一包銀針。
他坐至床沿,淨了手,一面將針具當燭燎過,一面吩咐陸戟:「若他再疼起來,須得按緊了,切莫他掙扎破了針位,如不若此……」柳楓抬眼看向那龍紋黃袍,目光如刃,眸中隱見怨懟之色,卻依然語聲鄭重:
「只怕陛下悔之將晚。」
陸戟對著他的眸子,劍眉生皺,當即上前將那錦被揭起,只一眼,面色瞬及沉了,轉頭朝外怒道:「陳安呢?給朕抓過來!」
他俯下身,又換一副溫和的面相,將手覆在慕洵高聳的腹上,緩緩撫挲,只願裡頭的小傢伙能歇歇勁,少給他們的生身之人增添辛苦。
他微微抬頭,對上慕洵鋒芒沉斂的眸子,只覺得那雙虛弱憔悴的眼眸下,始終明著一盞幽燈,照的人恍恍惚惚,甘於沉溺:「放心吧,凡矜,你們不會有事的。」
慕洵提了提唇角,大抵是想寬慰於他,可瞬及發出的,卻是一陣強忍不及的低吟。
「凡矜!」陸戟只覺掌下一陣攣緊,慕洵隆若凝露般的胎腹徒然縮得生硬。
榻上人眉心一擰,滿身力道渾然乍起,繃著勁的要將自己蜷縮成團,他將被褥與衣料揪了滿手,死死抵在腹上,任是陸戟自幼習武的力道也不易掰動。
「按住他!」柳楓壓住慕洵掙動的雙腿,急到:「姓陸的,按住他!再不止血,他便撐不下去了!」
陸戟牙關一緊,從背後將人錮進懷裡,雙手擒著那一對纖白的手腕,狠了心地加著力道,任他輾轉苦掙,亦難動分毫。
「呃——陸、陸子嶢……放開我……放開……嗯呃——」慕洵被那非人可耐的腹痛磨得失了清神,字間話里皆是斷音,被束的半身強掙著,唯見高隆的腰腹一下下撐著勁兒的向上挺,他面色蒼白,眸光混沌,渾身汗津津濕著一層,任憑那寶珠還是乳玉,掛在身上皆是他逃不開的無間深淵。
此情此景,當有人笑。
笑他,典身弄權,得不償失。
笑他,一意向孤行,委身自作縛。
笑他,再是清朗疏貴簪纓骨,還不是秘閣窄幔一席間,苦轉難寐,不堪一睹。
世間總會有這般誤會,三人成虎,千言難解。
沒有人能夠相信權力下的真心,正如沒有人能夠相信皇帝只想從這座金磚銀瓦壘作的孤獨囚籠中倉惶出逃。
「凡矜,沒事的,只忍這一會兒,馬上就好了……」陸戟緊緊拘繫著他單薄硌骨的肩臂,翻叩住那雙因痛苦而擒力顫抖的手,默默承擔著慕洵抵禦折磨時並非輕巧的力量。
柳楓掀開慕洵中衣,露出飽潤的半團隆意,微眯了眯眼,而後手起針落,穩而狠准,快速封了幾處要穴。
「再等一陣,若血能完全止住,待會兒應當好些。」柳楓將針具暫收,伸手向一旁已然怕得掉淚的小姑娘伸出手,示意她遞塊乾淨帕子來,「別哭了,你現在若哭腫了眼,待會兒再讓你家這大人瞧見,肯定又要自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