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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無妨……」慕洵側向廊外,深深向空闊的遠方眺望著。在那裡,高聳的宮牆矮了,矮到能看見城外連綿不絕的青山,那些峰巒呈現出鴉灰與黛色,雁鳥飛成細細的斑點,裝點著街巷上空散去的炊煙。
世人總認為,皇城至高的化雲台才是賞景的絕佳之處。
那裡確實不虛。
可總也有人能尋到更佳更美的地方;總也有人心懷勝景,無困於頃;總也有人睹於身前之圖美,卻存天下萬和之心。
暖閣外頭,皎月先一步迎上來:
「大人!」
她見到陸戟,雖是意料之內,卻仍怔了怔,不知是有些疏畏,還是有些生怯:「參見陛下。」小女婢飛快行了一禮,隨著他們走上木階,進了閣內。
閣中銀爐火氣正旺,銀碳熏得人暖暖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布景。
只是素屏改了三折,屏面也厚實一些,不再透出朦朧光影,將屏後的床幔完全遮住,私密更甚。
慕洵與陸戟隨那陳御醫進到屏內,皎月跟在一旁接過他二人的披物,方德貴站在閣門外,將門嚴嚴關上。
慕洵靠在床榻上,腰後是墊實的軟物,那件竹青的袍子一經褪去,他便顯得愈加單薄了,身上只有碩碩的腹,玉珠似的渾隆著。
陳御醫只覺得自己身旁灼著一團火,皇帝用威儀纖毫畢現地盯著他,以至於當他的手指隔過單衣觸及左相的胎腹之時,皇帝用力地清理著他的嗓子,仿佛在將一些不該出口的狠話咽回去。
「怎麼樣?」
陳御醫一收手,陸戟的聲音便迎頭而來。大概是皇帝的眼神盯得他太狠,年長的太醫有些哆嗦:「回、回稟陛下,靠下的小龍子胎位尚可,另一位也有轉圜餘地,只是、只是……」
「怕什麼,朕又不會吃人。」陸戟倒是從未見過這樣膽小的醫者,只好放緩了話音問他:「你如實說便是,只是什麼?」
「……只是按時辰算,小龍子下來得慢了些,恐怕還得勞慕大人多走動……」其實他一摸便知,時辰還早。眼看已到午時,左相那腰腹還隆得高高的,尚不知今日日落時分,這頭一個小龍子能否乖乖下來,更甭提另一個。
「依微臣之見,大人還是趁早用些吃食為好。」
「有勞陳御醫。」
陳安出門後,皎月捧來一套素淨的衣裳,正要為慕洵換上,卻見慕洵伸手從床榻內側拉過一截錦被,草草罩在身上,面色並不很好。
「大人?」
還是陸戟先一步拉住她,擺了擺手,示意她稍待一會兒。
大約是身邊皆是可信之人,慕洵微微翻動,朝榻內稍蜷著身子,眉頭皺起來,息聲深重。
「大人……」
過了一陣,慕洵輕嘆一息,回身撐坐起來,當即問道:「皎月,吩咐你的事情如何?」
「大人放心。」皎月掏出帕子為他拭汗,「大人還是先換套衣服,吃些東西吧……」
她最看不得慕洵受這般辛苦,因而總是話中有顫,卻自己隱隱忍著。
慕洵見她如此模樣,心中也擔著愧意,便就由著她脫換捯飭,而後做到桌旁與陸戟食些午膳。
御膳房大抵接了信兒,只備了幾樣清淡粥菜,果子茶點卻瞧得新鮮。
可惜二人用的不多,一個正掐著心尖,食不知味,另一個屬實胃口淺,身子又不舒坦,逼著自己硬進了幾口蔬菜清粥,險些跟著腹痛挨出來,只抵著喉激出一身冷汗,嚇得陸戟險些砸了青玉碗。
暖閣瞧著不算大,二人聽了陳御醫的囑咐,真正走動起來,倒也不如想像那般容易。
慕洵本就是男子,儘管清瘦些,卻還是高挑頎長,加上腰腹上的重量,姑娘家總還是扶不穩的,因而便是皎月不願將自家大人交給記憶當中冒失纏人的小皇帝攙著,卻也無可奈何。更何況她心思細,視慕洵如兄長,所以總能在旁處對慕洵照顧周到些。
開始還算輕鬆,二人仍和散步似的,將北境軍情談得更透了一些,甚至在領兵數量和邊關部署上做了詳盡的計劃安排。二人走走停停,時而坐在團凳上暫歇一會兒,將計劃付諸筆墨,並擬了一封予以張繼的授命文書,以防陸戟親征計劃有變,他便可以自行出征。
大約轉過大半個時辰,慕洵疼得時候長了些,腳下沒什麼力氣,每走一步都牽著腰骶,疼得人發麻。縱是他這般安靜的性子,卻也未曾有過這般空疼而無趣的耗著,禁不住嘟囔道:「……有這時候,不若多看兩封摺子來得好……」
陸戟聽他如此說,倒也無奈,只得好言寬慰著:「方才疼得都站不住,怎麼這會兒就想著國務政事,凡矜當真是朕的好臂膀。」
申時過半,慕洵疼得厲害起來,縱使他再克制斂忍,那痛楚來時還是逼得他躬身發顫,鼻息緊促深重,任何一次的攣縮都贈予他一片冰鑿霜打般的災難,甚至有那麼兩次,他不顧禮教地狠狠勾住陸戟的後頸,像一隻孱弱的幼貓那樣,用盡全力地抓住救命之物,他護住自己依舊渾挺挺的腹部,噎著滿腔的痛,難耐地往地上跌落。
慕洵走不動了。他躺在床榻上,不再感到變得舒服。腰胯疼得發木,縱使皎月貼心的為他在腿間夾了軟枕,可那處還是疼。間隙中進了些水,還未咽下便疼得發嘔,冷汗浸濕了身下的軟墊,如墨的長髮松松繫著,貼在頰邊道道見了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