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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凡矜這是做什麼?」陸戟眉心一鎖,起身只聽得一卷信筒落地,帶出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響。
「敢問陛下,北方災情究竟如何?」
「北邊……」陸戟斜眸瞟了一眼地上散亂的摺子信筒,一面上前將慕洵扶起,一面嘆道:「北邊的事情我自能處理好,凡矜當初不是說全權交由我了?你如今辛苦,還是少勞……」
「微臣何時說過?」慕洵斷下他的話,隨即便覺不妥,只得緩息道:「北境如此災情,便是先皇在位時也未曾見過。天災不比人禍,戰事流亡是他國異幫之恨,而雨雪旱澇、地震風霜,皆由天起,百姓無怪他人,便只能信君、信神、信將他們與天地山川勾連而生的天子,君主賑災得當,民生復興,便是上蒼垂憐,君主恩澤;反之,人怨難平,民心動搖,便是天威震盪,君王昏聵。天災本就無情,何況如今……」慕洵話未說完,面色更白了幾分,轉目望向地上那小小一捲筒信,垂首嘆過一息:「陛下是斷定,臣只知文經書禮,而不識得這裝塘報的信筒嗎?還是陛下認為,微臣如今身重力薄、精力不濟,當不起這相位了?」
「朕自是信你,可凡矜你信朕嗎?」陸戟自知瞞不過他,原只想著將這邊境軍情災境處理好,慕洵身子輕便以後,便讓他瞧瞧自己如今的勵精圖治,當不負他,亦不負天下臣民的期望,可未曾想他知道的這樣早,又是這般恰不逢時。
「禮部侍郎劉柯的奏疏,還請陛下予臣一觀。」慕洵並不答他問話,只是語調克制地請觀。
陸戟看著他,目光仍是溫情:「凡矜莫要過問此時了,朕自有打算。」
「臣方從蔣泉府中來,蔣尚書臨終之際,尚留遺信以北境戰事相問陛下。」慕洵直視於他,眉心很緊:「陛下就沒有什麼要對臣說的?賑災後續,北邊軍況的摺子?支吾難言,形同虛設的內議?那幾位陛下欽點的狀元郎,微臣親手提拔的臣子夥同陛下一起做戲給臣看,當真是把微臣視作不得干政的後宮之人了?」
「只是朕心疼你,他們奉命作陪罷了,哪裡干他們的事。今日如此奔波,凡矜想必累得很,不如同朕用些茶點?」陸戟少同他自稱為朕,每有用時,或是私下親昵戲弄,或是望他收起些強板著的長輩姿態,或是那一板一眼的君臣規矩。
「微臣僭越了。」慕洵隨手一揖,逕自走向皇帝書案,抄起桌角遠處成摞奏章的頂上一封新摺子,正是劉柯所奏,再視其下,仍是劉柯的奏本。
不難想像,這位禮部侍郎諫官似的進言上奏,定不是尋常事態。
慕洵立於案桌旁,翻開奏疏細看。陸戟此時並未上前,只凝視著他愈發緊促的眉心和頰邊壘落的汗珠,面色實在不好。
不出片刻,慕洵抬起眸子,眸中訝異,好似從未見過陸戟一般。他張了張口,卻似乎只是咽入兩口寒風,一時發不出聲來。
陸戟只覺慕洵身子不穩,見他按了一隻手掌撐在案桌上,腰背微躬,厚氅下仍實實見著鼓隆,自己卻人像是被釘著一般,不得動彈。
「陛下當真是……荒……唐……」慕洵似是氣急,牙冠狠咬,息聲緊促深亂,卻是一字字的發虛。
只聽「啪嗒」一聲,奏摺應聲而落,慕洵發出一陣難耐的呻吟,緊捂腹底,再無力撐桌,緩緩跪跌下去。
「凡矜!!!」陸戟大喊:「來人!快宣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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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快了,就這兩章
第64章 (完球,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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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梅融雪,天是晴的。
可晴天罩不住透骨的涼,走在宮道上的陳御醫提溜著他的醫箱,呼出的熱氣凝霜又化了,耷拉在他花白的鬍子上。化雪天總讓人不舒坦,寒顫著他的一把老骨頭不說,結了冰渣的道兒上被宮人鏟去積雪,留下那不踩上一腳便覺不出的灰黑冰面,一不留神就是傷筋動骨的一跤。
先趕去御書房的是潘院首,比他還長上一輪,被那火急火燎的小太監領著路,還沒走出御醫院多遠就被侍衛連扛帶背地駝了回去,瞧著一條腿怕是摔成了三截,眼見地腫成一團發麵,也不知這一回告假還能不能再回來。
他是被人推上御前的,本是擅治跌打祛疤,幾乎攀不上那些宮中貴人,故而平日裡也就做些幫襯宮衛侍女的小活。怎料城郊瘟病派去了一批御醫院聖手,潘院首這一跤又摔怕了幾個同行,陛下那邊更是十萬火急別著腦袋的差事,一行人四下一望,齊齊推出他這悶葫蘆,還冠冕堂皇地說是不願搶了這份功績,也讓陳御醫在皇上面前露個臉,賺些賞錢。
陳御醫心下惶惶,臨走的當頭,被一眼熟的小藥侍塞了團荷包進袖,說是上頭相贈的錦囊,定能保他性命無虞。
皇帝的御書房比往日暖和,又或許是外頭太寒了,屋中的花盆景蒸得有些打蔫。
陳御醫一進門,便瞧見皇帝孤零零站在御案邊上,四下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陳御醫的官職自是不達接觸皇帝的品階,能見著陸戟、慕洵的時候,也只是大典節慶時遠遠望上那一眼,更別說探明二人近身時的脾性,因此根本摸不清這陣仗。
「微臣陳安,參見……」
「還參什麼見,快來看看慕大人!」
陸戟斜他一眼,話里沒有一點要留給他餘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