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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這是……毛邊紙?」皎月微微張大眼睛,竟從未見過這坊間孩童習字時所用的紙面,不自禁便要去看那紙後透出的墨跡。哪道慕洵將那紙背一遮,搖頭默示她勿要再望。
小女婢知道逾了規矩,便不再打擾慕洵看箋,收回視線,只在行車顛簸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大人並非舒適的體態,手中帕子攥了又攥。
不過是薄薄幾頁紙箋,紙面粗劣,又由那看著便不大機敏的少年聽錄下筆,卻也不知慕洵緣何看了這樣久。
久到馬車停駐於皇宮門外,原本見晴化雪的正午天色又蒙上一層憂愁的雲翳,疏鬆的雪面打眼瞧不出異樣,卻徹徹底底結上了一層僵硬的冰殼,漫山遍野地布在樓沿殿頂之上,像鋪天蓋地的白綾縞素,蒙住皇城的心面。
「大人……」皎月忽覺異樣,餘光瞧見那信紙顫動不止,抬眼望去,但見慕洵神色悲悽,眼中醞著滿眶的痛色,隨睫羽顫動凝匯,落下一珠透苦的清淚來。他的臉色愈見的白了,隨淚墜下的,還有額前頰邊的數顆滾滾駭人的汗珠。
「大人……大人且候,婢便去請御醫來,大人在此稍耐一會兒……」皎月幾乎不忍視他,抓開帘子便要躍下車去。
「皎月……」慕洵有些失力,只弱著聲喚她:「去將我案下密函取來。」
「大人!大人且在此……」她執意拒下,眼見慕洵面露懇求之色,小女婢心尖泛軟,卻有如受了綿長難盡的針刑,時時刮蹭在心壁上,只得背過面去,哽咽道:「是。」
待皎月出了車,馬車門帘急動,升落間掩住一聲難辨的悶音。
片刻後,車內傳出「來人」二字,恭候許久的內侍立刻躬腰,將車下的階子擺正,問到:「大人去哪?」
內侍剛一抬眼,便瞧見一隻修長的手拂起門帘,車中人甫一露面,便讓他沒來由得怔了一步。
慕洵身量本不算低,如今長罩深袍站在滿周白雪之中,駐足望向宮門之內至高至重的一座座宮殿,靜立不語。儘管體況如斯,在他垂眸望向眼前小廝之時,還是令這小內侍感到一種無言的威壓。
小內侍見他冠發微亂,細碎的墨絲隨寒風獵獵翻舞,眸中意感,正如這渾天滿地的銀霜,無瑕絕秀,卻令人隱隱生寒。
內侍當值許久,此一時,竟覺與他從未得見。
他不由感到一陣膽怯,只想儘快領這位左相進宮去,即刻躬腰垂首,低聲再問道:「大人要去哪?」
慕洵目不斜視,望著那扇深紅的重門,聲音平穩而清亮:
「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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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正式準備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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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重重,領路通傳的小太監們交接過幾手,在相似的宮牆裡繞過了十幾道彎處,他們腳下成千上萬的地磚重複延伸,堆疊著幾千年看不見的印痕。
直至慕洵走到御書房院門外的階梯之上,方得貴「唉呀」一聲,搭著他的拂塵恭上前來:「慕大人總算回來了,陛下正候著呢。」說著便揮手屏退了那領路而來的小廝,躬著腰請慕洵入院。
「凡矜!」陸戟原在書房內徘徊踱步,一聽到方得貴的聲音,立刻便大步迎出來,張開雙臂,將慕洵攬入懷中,俯身擁住:「回來便好。」
慕洵沒有動作,有些僵硬地被他圈著。厚重的裘領將他包得很嚴實,披風順滑貴重,柔軟卻結實地垂出他滿身的清俊風骨,唯有身前頂出的一道弧線,飽滿而突兀地呈著那些不曾言說的辛苦,滿是實誠地頂貼在陸戟身上,讓他的動作不得不添上三分小心。
「蔣泉之事我已知道了,他已是耳順之年,德高望重,雖在世上鰥獨無親,孤零踽踽,但有深恩忠僕,忘年知交。人之至此,也算得善終了……」陸戟靠近他的耳畔,聲音鄭重而用情:「朕知你痛心,他雖無師銜,卻時時眷注你我,你視他如長,朕又何嘗不是……」
「蔣尚書待洵如親,豈止一個長字……」慕洵話說得輕,卻全然未有同陸戟抒懷的意思。
陸戟未料到他如此態度,稍鬆了懷臂與他相視,卻見慕洵眼眶微紅,唇角似抑非揚,鬢邊虛生了些薄汗,一副不欲再言的模樣。
他向四下一顧,只覺慕洵過於啞忍,哀慟難抒,話中不免帶了幾分引咎自怨的意味。陸戟捏著他堪堪一握的身骨,更是心生痛惜:「天寒,凡矜隨我進去歇會兒罷。」
御書房的炭爐生得不算暖,在這化雪的日子裡,更滲著一種乍暖還寒的透骨冷意,很不令人舒適。陸戟大約是年輕氣旺,長久靜待在這半寒的御書房裡也未感寒涼,身邊近侍的方得貴倒是隔著衣裳直哆嗦,大約是實在耐不住了,方在半個時辰前便自請去院裡候著慕相,在院中廊前來回踱步,好讓身子暖和一些。這會兒慕洵來了,陸戟見他厚裘大氅的披著,這才吩咐奉茶的小太監去多端兩隻銀炭爐子來,又命方得貴搬來靠椅給他的丞相坐。
陸戟回案後坐下,見慕洵仍站在房中空處,後退半步,避開侍女解開披風系帶的手,突然舉平雙臂,跪膝拱手,向他拜道:「微臣參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