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說話間正有一著軟甲的殿前宮衛穿過宮殿遊廊疾行而來,未至涼亭便被方德貴伸手攔住。
恰逢陸戟餘光瞧見,側身將慕洵身量擋住,負手問道:「可是要事?」
那宮衛趕忙上前,呈出手中的一封筒信,單膝拜道:「宮外急報,務必請陛下過目。」
陸戟接過信筒,瞧見那宮衛壯膽看了他一眼,頓時心生疑慮,抽出信紙展開,不出片刻便合上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陸戟朝慕洵望去一眼,見他正望向清兒的方向,將身上裘披攏了攏,有意無意地掩飾著行立不便的體態。
那宮衛前腳轉身,後腳便有陸戟收起信筒,微笑著轉身摟過慕洵,與他一同瞧清兒在不遠的花草中玩樂。
「慕相沒什麼想問的?」陸戟時時瞟過他的眼睛,總見他神情淡淡,似乎也沒有想要求得筒信的意思。
「陛下若想告訴微臣,微臣自然聽得。」慕洵望著他的眼睛,轉而垂下視線,低低望著身前水灰色的裘袍,心有思襯。
陸戟沒料他會如此說,頓時心口一松,舒眉道:「那便請凡矜放心,我自能處理。」
遊園時光稍縱即逝,一行人停留不久,便心照不宣地回走。在慕洵寢殿內支了一扇虎屏,點上火爐,添上熱水,又命人在小浴桶中放了幾隻漂亮的浮木物件兒,預備為陸清沐浴。
陸清不常能與他們這樣親近,心中雀躍,被陸戟抱在肩上,還拉著慕洵袖擺不想離開他們,兩人亦不舍見他難過,只好左右添了兩把椅子坐在桶邊陪兒子嬉玩。
中途有侍從添水,陸戟將兒子裹著長巾抱起來,再放進水裡的時候便見他舒服得打了個抖,又喜笑顏開地指著屏風上的老虎要給他們看。慕洵循著他的意思,望著圖案教他認畫,陸戟便尋了機會要出去如廁,行至寢外院西,在隱蔽處再次抽出了那捲信筒。
信中寥寥數字,字字緊要。
這是一封來自北方的塘報。
--------------------
下一章差不多可以開生了?
第60章
================
也不知是不是皇城春日裡歡騰的氛圍惹膩了上天,臨至元宵,皇城內外紛紛揚揚落下一場大雪。百姓們議論紛紛,一說「瑞雪兆豐年」,也說「臘雪被子春雪鬼」,總之是好壞並攬著,辯不出定數。
刀筆吏新換了一支狼毫,筆尖濃墨輕點,詳盡記下這初幕春景之下,平靜無新的皇城萬象,腕起筆落,留千般光景供後人評說。
春光伊始,冰雪尚未消褪,梢上新綠卻現了形,一如慕洵案頭的卷牘,成摞地壘起來,擁擁簇簇,像積攢了一整個冬日的炭灰,總不能除盡。
柳楓幾日未曾入宮,只托人帶了信讓他好生養著,翻來覆去不過還是那幾句囑咐,另道了一聲安好,卻是筆形匆匆,顯然事急。
聽聞皇城不遠的臨鎮鬧了瘟疫,鎮子地處遠郊,亦遠離官道,因而疫情尚未蔓延至城內。瘟疫一經上報,朝廷立刻派出人手,宮中御醫撥去十幾位,柳楓聽聞疫事,也上了路,幾日不見歸,想來情況棘手。
陸戟近日多忙,時常臨到用膳的功夫方才匆匆而來,帶著清兒同他會面。
慕洵向來不作閒等,只是如今之身耐不住長久地伏案,便時常取幾卷無關緊要的案牘讓皎月念著,實在端不住身的時候也於廊前佇立踱上幾步,或是扶於案側含腰撐上一陣,由皎月幫著按按酸乏。
近來摺子不少,卻大都是些簡單的奏報,事關北境的災情暫無要事,賑災補給的後續亦無所新。
顯然有人將事關北邊的奏疏於朝前截下。既敢掩瞞於他,想來除卻陸子嶢,也不會再有別人。
柳楓也好,陸戟也罷,即便這二人隻字不提,慕洵也料得他們的用意。
無非是不想他再勞心。
可他是什麼人呢?一個少不更事的孤言弱生嗎?還是皇帝金屋中的嬌枝嫩葉?
慕洵放下手中的信箋。那信箋封痕未啟,函面無題,正是一封密文。
這便是做丞相的便捷之處,縱然無心參透那些機關密要,也能輕而易舉得到秘辛所在。他們不得不擺出一副三緘其口、諱莫如深的姿態來,以此作為對皇權隱秘的要挾,一種讓皇帝也不得不禮讓三分的威懾。
慕洵自是無需於此的。他同樣清楚,密函中正是陸戟近月以來不願他憂心的北境災情,不難想到,長久不見補給賑糧的北境冬日將會引發怎樣的民怨,鋪天蓋地的寒冷罩在百姓的頭頂之上,也掩蓋著地方官吏心頭殷切的希望。
那密函像是一柄薄而銳利的匕首,成為連日剮蹭在他心頭的隱憂。
索性*情尚未發展到最嚴重的那一步,最起碼,陸戟尚未命他遣兵向北。這意味著暴亂未起,一切尚存轉機。
他將那密函照在火上,封蠟消融,函面熏熱,眼見著卷著邊就要燃了,慕洵盯著那融印,忽而淺嘆一聲,將密函遠火,收入匣中。
「大人,」殿外侍從傳報導:「有人請見。」
「這個時候?是哪位大人?」慕洵將那匣子收好,衣冠擺正,示意皎月拿件深色的裘衣為他披上,好讓身形不至過分突兀,襯得人也殷實些。
「那人一身尋常衣裳,捧著朝服牙笏進宮的,說是蔣尚書家僕。」小太監見他扶案起身,皎月雖在旁跟著,姑娘身量卻小,恐她扶不住,便欲上前去幫襯一把,由是接著補充道:「東西宮侍都看過的,確是尚書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