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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心緒迴轉。那人此刻便蒙著燭色靜靜撐坐在那裡,滿身的朱紅絕色,金繡襯袍外飄出耀眼的淡金色,非濃卻艷,隱隱現出翹長的睫羽下隱晦的神色。他稍顯侷促的、不安的、無法料定的、分明欣喜的神色。
陸戟的眼前又敷了一層水韻。
他盡力穩著步子,從金玉壺中倒出漿液來,呈在葫蘆雕杯中,走上前去。
他坐在慕洵身邊,將一隻滿杯遞與他。
慕洵接過,細嗅之下,只得啟口:「我如今淺酌不得,何況如此豪飲。」
「凡矜若改口喚我,我便幫你一併飲了。」陸戟嘴角輕翹,勾過他的手臂,以示交杯。
慕洵輕嘆一聲,毫無辦法:「都做父皇了,還要鬧我。」
他抬眸,注視著陸戟的眼睛,輕輕吐息:「陸子嶢,從今以後,願君椿庭日永,喜瓦弄璋,社稷無殆,山川致祥。願你我二人,鴻案相莊,得盡春華,鳳蕭合奏,今昔共享。」
陸子嶢凝著視線,半分不曾移動過,眉眼皆是歡喜,接道:「那我願凡矜如鳳鳴梧生,上得仰觀瓊霄,下得良人作伴,踏遍九州皆春色,萬般治下共安康。願你我桃開連理,琴瑟在御,鳳凰于飛,玉筍得祥。」
「凡矜,杯中乃『遊春』,既生酒香,又得淡味,是去年初春時山泉野果所釀。托柳楓問過,於你無礙的。」
說這話時,慕洵瞧見他眼底閃過的光點,似叢間幼鹿,頗有一番逗趣的意味。
慕洵這才曉得著了他的道。
二人舉杯合袖,共相交飲。
且談且語,天色不覺便潑墨如漆,深幽幽的瞧不見光了。宮殿大體也全都晦暗下來,像蟄伏深海的巨獸,沉默地守護著大地。
燭光熹微,任那紅袍朱襯再是合身,也全都被有心人一層一層花瓣似的剝落下來。紅帳紗幔簌簌垂落,二人獨著一身寢衣,留一燭盞,微微熏在床頭。
「哎……」陸戟一如既往將慕洵攬進懷裡,側身支肘,餘下一隻得閒的手,在錦被之中徒亂人意地摸挲,「好一個洞房花燭,素得子嶢好苦……」
慕洵正假寐,雙眸微眯,方由陸戟解了冠,如墨青絲散亂無章地潑出半身去。彼時情思愈盛,卻也知道動喚不得,也只耐著陸子嶢鬼哭狼嚎似的嗔怪著,到底也怪不到旁人頭上。
待陸戟癟著嘴念叨麻了,口中詞窮,手上便更加使壞,緩緩撫摸胎腹的手掌有意無意地撥|撩,幾次三番地觸向軟處。
慕洵氣頓,實在受不過他,在假寐與真夢中間被他撈托著,觸得愈輕,愈耐不得,直至惱得他佯怒一聲:「陸子嶢,你住手!」
聲音不大,卻是嚇了陸戟一激靈。
如此往後,在這花燭之夜,慕洵心生歉疚,盯著陸戟睡中笑顏直至短燈燃盡。
而那陸戟倒好,聽得一聲嗔怒,反倒嘿嘿一笑,拋下方才還滿心滿面的悔意,心滿意足的跌進夢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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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好,結婚妙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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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新婚。
陸戟醒來之時,天光已然明了。比明媚光線先一步映入眼帘的,是身旁慕洵靜謐的睡顏。他側過身,支起腦袋,心情像濕潤綿軟的土地,在正中露出一小頂破土的筍尖。
慕洵鮮少朝向他睡,故而陸戟也鮮少能得如此良辰,將他舒展的眉目用眼睛細細描一遍,在心底刻撰一幅丹青。
當陸戟描摹到那些數不清的睫羽,一根簇著一根,擁出成片的清墨時,它們突然顫動了兩下,慕洵斂光的眼眸朦朦睜開,眉間微蹙。
「醒了?」陸戟笑了笑,滿目耽溺。
慕洵沒有大動,只是將臉頰與他靠近一些,稍偏了視線,尚未醒神似的,靜靜望著他衣袖堆疊下露出的那截短臂。
「凡矜看什麼呢?」陸戟心下歡喜,笑盈盈地伸手在他眼下抹過一把,微一皺眉:「眼下怎麼青了,睡得不好嗎?」
在往日的宮中早晨,他們總是一個忙著梳洗上朝,一個早早便起身批摺子去,身心難得如此松怠。待陸戟下了朝,稟奏要事的朝臣或是打理軍務的武將又會順路由內侍領著,去往金鑾寶殿旁的小閣中進行廷後內議。慕洵不便跪朝,亦不願讓大臣們瞧見他如今拙態,因而總是早候在閣中座上,用袍與桌將身形掩去,議事論政,扳話攀談,臨到午膳時候,二人才得相見。
「壓著頭髮了。」不知是不是寢不足安的緣故,慕洵語聲淡淡,似乎很是睏乏。
「哦哦,對不住。」陸戟立刻抬手,撥開那縷青絲的時候仍嬉笑著:「是小人粗疏,還求大人雅量。」說話時手上又趁機勾了慕洵一綹長發,再隨手扒拉出自己的一縷,花繩似的繞在指頭上。
慕洵由是怠著,亦被他引地發笑,淺淺勾了唇角,笑道:「鬆開吧,再繞怕是要結上了。」
「結上才好呢!」陸戟愈發繞得來勁,將那混作一處的發尾仔細纏在手指上,繞著、攪著,亂七八糟作一道兒,之後還孩子樣的捧到慕洵眼前去,要他看仔細了:「便是下輩子,凡矜也難同我解開嘍!」
瞧他滿副快活樣子,倒是真像捧著一節月老紅繩似的。
慕洵望著他那副已然青年的英俊相貌,心中一動,便也不作他語,由著他借著結髮的由頭左摸右碰地逗弄。
那頭髮先是被捧在手裡,之後被陸戟捏著,由上到下地搔著他的脖子,後來那發梢嫌得不過癮,自己悄聲溜了,換了兩點指腹有意無意地摩挲在他的衣襟邊上,摸一摸鎖骨,再揉一揉肩頭,順著勢頭便要往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