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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近來他身子漸重,孩子也愈發折騰,未至七月的隆態已堪比當年生陸清的那一陣,可身上摸著還不如祭天大典那時候,去年的衣裳都顯著松。小皇帝忒得心疼,每日用膳都眼巴巴地盼他多夾一筷,點心湯碗也送的勤,下朝後還時常傳陸清來殿裡一起陪著,便是要他少些勞心的時候,思慮淡些,孕中也免些辛苦。

    可他慕凡矜倒好,病著也不耽誤思政,抵著腰快要坐不住了,面上還能風輕雲淡的作陪與他。

    「陛下無需……呃……」慕洵看著陸戟,正方開口,便見他倏然起身,徑直靠近自己,而後身子一騰,被陸戟攔膝抱了起來,腹中孩子大抵也受了驚,立刻不留餘力的翻騰著。

    陸戟將他抱回榻上,被角拉嚴,一面摸著被自己驚動的小傢伙們,一面柔聲安撫:「怪我粗魯。但你們也該歇會兒了。」

    慕洵吃著痛,神思不大集中,只見眼前的小皇帝眼底濕潤,口中低低呢喃著什麼,不知到底在說與誰聽。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好時候,亦不清楚慕洵想不想要同他偕老,他甚至無法確定,慕洵究竟是深沉的愛著他,還是莊重的敬愛著他的君主。

    自己心愛的良人近在咫尺,分明想要靠近他,可他始終不敢,或者說,他始終不允許自己袒露這份情感,他拘束、疲憊、困頓,雖然他什麼也不說,可陸戟分明感受到他的猶疑與困惑。陸戟想不清楚,他們明明住在華美又尊貴的宮殿裡,為何卻根本比不上慕府中的那短短的幾日。

    小皇帝垂下眼睛,凝望著慕洵同樣沾染水色的眼睛,看懂了他正待傾訴的欲|望。

    他只知道,他們之後的對話應當成為一個秘密,之於江山萬物,之於史吏刀筆,之於除卻他們之外的所有人,包括柳楓,甚至他們年幼的兒子,太子陸清。

    這些話,定然無關朝政,無關他人,更無意風花雪月、草木恆秋,是只唯於他們的私密。

    「我們都歇會兒,先讓柳神醫診脈。」陸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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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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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與柳楓說完話,陸戟臉上便添了幾分憂色。

    事情比預想來得棘手。

    柳楓坦言,慕洵昨日之況,並非無故突發,而皆在他預料之中。

    世上鮮有人以男身孕子,一則是源於根深蒂固的綱常倫理,二則是身體構造天然有別。前者使男女結合成為主流,後者則讓大部分色令智昏的迷情者望而卻步。

    這構造之別,除卻人盡皆知的外在差異,更有骨骼與孕子之處承載力的分別。以男身孕子,便是只有一個孩子,足月安產,已是無數赴險者抵死以求的奢望,何況如今的雙子。

    昨日的無端腹痛,便是警示。

    只是這警示來得早了些,原按柳楓推算,儘管在宮裡養尊處優,可依慕洵這種不貪安養的性子,孩子倒也不會長得過快,無論如何也能入了春節才顯出些疲竭之態,卻沒想到他這好友滿不關心那錦衣玉食,殫精竭慮一個頂倆,不,是一個當三個頂,住在離朝政最近的宮苑裡,就連著心一併丟進那些奏章疏表裡頭,忘乎所以的做丞相去,現在莫說孕富之態,身子倒比往日還要單薄些。

    陸戟聽著心酸。想他平日套在衣裳裡頭,衣擺飄逸,身前也撐隆著,面上變化不大,一時倒也看不出差別,唯有入夜單衣,他攬過他的肩頭,觸摸手臂,隔著層燥|癢人心的布料,這才方能察覺到他愈漸虧乏的身體,似乎就是那沉隆的一團柔軟,他身上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向他們送去。陸戟甚至清楚,他們中的某一個甚是好動,力氣不小,晚上也愛折騰,在他攬過慕洵入夢的時候,時常隔著衣裳也能踢中他的掌心。便是如此……便是如此,仍然攔不住慕洵日起理政。

    柳楓離開前,執針開藥依舊忍了一肚子火,氣他住在宮外愈發管不住這過分勤勉的好友,更氣他們一個兩個不曉得都在顧慮什麼,過去乾柴烈火往上澆油,這會兒炭火堆上都開出花兒來了,怎麼還沒見著慕洵放鬆下來。

    便是被他捻釘子似的按在榻上扎了針,慕洵倒還起了閒趣,側著腦袋笑問他怎麼換了醫箱,終於肯讓過去那個寶貝似的竹筐卸甲歸田了?

    柳楓眼神一飄,只說那醫箱是他開蒙時便用的,大師所贈,如今雖實在殘破,卻要放回醫館裡供著,不得已才換了個新東西隨便使使。

    兩人閒話幾句,這才讓方才凝重揪心的氛圍緩和些許。

    之後柳神醫便撂了話,從那新箱子裡掏出一闊口小罐,裡頭放著新制的油膏,混著草藥熬出來,又用梅花萃了香融進去,氣味並不難聞。而後囑咐慕洵晚上沐浴後塗抹在腹上,能減緩腹痛,潤澤膚表,如今之計,便是讓孩子儘量多待些日子,起碼得過了春節,不然只怕難活。

    「最後一事,」柳楓已然走到殿門檻階之前,回首望向皇帝:「陛下當早日考慮草民過去說的話,尋疾問診時,柳楓從無戲言。」

    他踏出殿門,向外走出三步,再次折回殿中,面無表情地探首道:「陛下切記,罐子裡的東西,萬不可用錯地方。」

    陸戟皺著眉,點頭允他,而後望著慕洵久未言語,直至慕洵將身子撐起來,握了握他的掌背。

    「陛下不必過憂,往後我當心些,多躺些時候便是。等北邊情況稍好一些,臣便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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