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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慕洵垂首,待那磨人的一陣過去,歉笑又道:「微臣慚愧……」

    「是我慚愧。」陸戟緩緩揉|撫著那緩和下去的軟度,心泛微苦:「我不知你如此受難,不足爾望,自還當不得你之良人。」

    他目色微閃,赤光淡去,火苗幾盡,不過一瞬,竟又無風自生起來。

    陸戟突然握住他微抵被側的手,同自己的手一併送入衾中,溫和暖意與慕洵雙手手背相貼,共通輕托住他身前尚且安分的腹部,飽實地隆出一渾團。

    陸戟彎了眼角,瞳中苗火噼剝,無窮盡地燃燒著。他開口道:

    「便待凡矜拒我三千次,三千往後……」小皇帝低低俯身,將面頰貼在被中那團撐起的弧度上,微微勾唇:「便讓他們來當說客。」

    掌下又生一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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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遲了哈哈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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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楓暗暗罵了一句。

    真是他娘的好時候。

    屋裡爐火供得正暖,慕洵坐在案旁的靠椅上,難得穿了套月白的衣裳,腰上系帶全都松攏散著,正扶著衣袖端身研墨。陸戟方換過一套雲龍紅金條的絳色閒袍坐在案後,執筆盯著一早來找爹爹玩兒的太子陸清。而小陸清此時正乖巧地伏在慕洵腿邊,一面安靜地看著爹爹點水推墨,一面又小心翼翼地瞥了瞥爹爹身前撐鼓起來的衣裳,小手有些無措地抓著他的衣角。

    好一幅舉案齊眉合家歡。

    柳楓捏了捏拳頭,硬著頭皮還是踏進屋內。他背著醫箱,見慕洵立刻放下松煙墨,靠回墊軟鋪絨的椅背上,又是那道能化寒冰的淺笑,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忍了又忍,念著慕洵那身子,又念著小太子在場,不好直接數落他爹爹,只好咬牙切齒地強笑道:「慕大人這是身子好了?」

    慕洵摸著清兒的小腦袋,空出的一隻手貼在腹側偏下的位置,稍稍加了兩分力道抵按著,自認不著痕跡:「躺久了身上麻。」

    「好一個身上麻。」柳楓徑直上前號了他的腕子,閒話無多,立即奪了陸戟手中的羊毫蘸墨,在紙上寫下柴胡黃芩等幾味藥名,標了稱數直接塞給陸戟,「勞煩陛下命人煎了給他喝,他如今是不願聽草民的了。」

    陸戟聽他這麼說,不知怎的竟還有些竊喜,於是也不計較他奪天子筆的荒唐事,面上穩重不少:「柳神醫消消氣,不過是換個地方歇著,朕總不會讓他勞神的。凡矜雖不習武,底子也薄,可總歸是男子,便是如今身子不方便,卻還不到下不得榻的地步……」

    「他昨日的樣子陛下沒有見到嗎?」不等他說完,柳楓立刻截話反問:「他什麼性子,陛下當比草民更清楚。不如陛下親自問問他,」柳楓轉眼看嚮慕洵的眼睛,那裡永遠平靜如潭水,讓人看不見內里潛藏的暗涌與湍流,「慕大人當真只是躺的身子麻了?」

    陸戟伸手去握他的手背,卻見慕洵屈肘按在腰腹上,月白長袖隱著動作,將他暗抵腰髂的掌骨幾乎掩藏。

    「腰疼?」陸戟後知後覺地幫他捏揉後腰,卻在指腹變形的一剎那,得了慕洵反射般地避擋。

    身體反應騙不了人。

    慕洵捉了他的手,頃刻白了面色,單臂擋護在腰前,「……陛下待臣緩緩,方才正鬧得厲害……」

    「前一刻你還說,孩子今日沒再鬧了……」陸戟望著他,眉頭微微發皺。

    二人相視,沉默了片刻,還是陸戟先開了口:「凡矜,你分明知道,我如今最怕的,便是你身子養不好。」

    慕洵垂下眼,笑色淡去,憔悴的面色便隨著虛冷的汗意滑下額角,好似方才的一番興致全做了夢談。

    他一手托在陸清的腦袋後頭,一隻手緩緩將那松攏的衣料捧出實形,眼神卻避開皇帝,朝著方才的那方墨硯。

    「干……乾爹!」小陸清被柳楓進門時不快地氣場嚇到,這會兒才壯著膽子喚他。

    「欸,太子早。」柳楓這才想起還有個小的伏在好友膝頭趴著,見氣氛發僵,只好就著孩子,故作語重心長:「別學你爹爹,承著滿身辛楚,還要討苦吃。」

    「凡矜,你究竟為何……」陸戟沒理柳楓,仍然直勾勾望在慕洵消瘦地臉頰上,喉頭幾番滾動,終於還是咽了話。

    慕洵淡淡撇過陸戟案几上特地放的離他最遠的那疊摺子,搖搖頭,無奈笑道「今夏大旱,秋末又起了霜凍,百姓日艱。尤其是北方,幾處呈了災情,康達之家,尚需節衣,勞天之民,家無斗儲。眼下入了寒,車馬行緩,賑災撫恤之物遲遲未到,加急的催文已呈來三回。此時要臣終日歇養,我如何能安……」

    「所以你便待朕上朝的時候,將案上這堆通覽一遍?」陸戟瞥過一眼手邊成摞的文書,擺放皆齊整,即便是屬國特貢的系帶錦帛,也系的毫無破綻。他突然皺了皺眉,繼而苦笑道,「怪不得慕相前幾日『一時大意』,將《賑災治要》和幾冊遊記攤落在案側。」

    「也怨不得昨日御醫說,到慕相如今這個月份,胃口當能好些,怎的連御膳房的東西也添不出你二兩肉。」

    陸戟抬眸看了一眼正和小陸清逗趣、裝作事不關己的柳楓,又看嚮慕洵,凝視他片刻,終是低聲嘆息:「凡矜,緣何你離我愈近,卻拘束愈甚?是宮裡不好嗎?」

    陸戟並非毫無察覺。

    自慕洵入宮,真正清閒下來的時辰幾乎屈指,陶冶閒趣的時光甚至不及在府上。便是他精神不佳,反應最重的那一陣,凡是陸戟從別殿議事回來,便沒有一次見他放下各部奏本,安生歇在榻上的。後來天氣漸涼,慕洵終於能吃些東西,他便時時披著袍褂端在那擺著糕點的矮几後頭,攏著個火捂子看摺子。陸戟知他心重,並不攔著,只在近晚的時候連哄帶鬧,將他按回榻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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