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慕洵未察寒意,卻仍是墜袖遮在身前,好讓那弱處多些擋護。
他略一垂眸,但見自己步踏漣漪,靜水成紋——竟是行於河上。
原是承病入了夢。
芳草無枯,花落未泥,斑駁陸離好一場。
慕洵正定著神,卻見陸戟抱著清兒近踏而來。
二人皆是淡褂常袍,一身利落打扮,像是備去學堂的尋常父子,素織錦,良裁衣,腰佩玉環,不比高閣大殿那般繁瑣眩目的沉重配物,卻是鮮見的清色。
「不回家嗎?」陸戟伸出手,張口問他。
「爹爹,回家……」陸清張開雙臂要往他身上掛,被陸子嶢提溜著後領抱回懷裡:「讓你爹爹歇歇,咱們回家再抱。」
聽他這麼說,陸清也不鬧騰,乖了了趴在陸戟身上看著他,眼裡亮晶晶的,藏不住地笑。
他於是隨著二人行往河畔,父子倆滿是興致,零零總總同他聊了許多話,走過許久,總也走不到岸上。慕洵原也被染了興,既知為夢,心下也格外松靜些,怎料時候長了,承著重的身子仍是不如意的生了酸乏,腰腹尤甚,以至隱隱有些牽扯收攥之感。
他扶了陸戟的小臂,想說歇會兒,只一駐步,便有寒鴉數計自水底暗處騰起,鴉聲肆溢,攪得他心慌。
「凡矜……凡矜……」
在一片鴉聲里,他辨得陸戟的那聲呼喚,眼前混沌旋轉,波濤四現,涼珠遍寒全身。
慕洵只得緊緊握住陸戟的手臂,擔著腹部的掌下經不住加了幾分力道,以抵承那漸起的收攣之感。
他幾乎聽不見鴉聲了。
「凡矜!慕凡矜……」
耳畔只剩微薄的雜音,以及陸戟破竹般焦切的喊聲。
「慕洵,慕……你終於醒了……」龍紋黃袍的陸戟便模糊地呈在他眼前。
皇帝握著一方濕暖的物什沾在他額上,大概是浸了熱水的巾帕。
「嗯呃……」慕洵本欲開口,卻是喉間一哽,攜來滿身痛意。
他這才發覺自己縮著身子,一隻手緊緊攥在陸戟臂上,另一隻環著側身腰腹,並膝相抵,緊緊摟護著那團痛處。
這感覺慕洵不甚熟悉,截然不同於冬至時脹|澀刃緩的鈍意,卻是簡單直白的攣絞,仿若成道的綾布罩在他腹面上,不留餘力,陣陣收緊。
「別怕,凡矜,別怕……」陸戟握著他的手,再說不出別的話來。
慕洵無力應他,仰頸咽下一道痛,粗|重的呼|喘只帶來更重的牽扯感,他只能再闔了目,掩過滿眸痛意。
慕洵寐時,陸戟便命人抬了案幾坐在床邊批朱守著,原也不過想著陪他,怎料不出一盞的功夫,便見他眉心愈蹙,氣息身形皆見了緊。
「御醫怎麼還不來!」皇帝側身向屋外吼道。
「……陛下恕罪!」御醫神色匆忙的衝進殿內,氣喘非常,顯是接了催命的皇令。
他身後跟了個年輕的藥徒,端著湯藥疾步上前,將滾著熱藥碗遞於皎月之手,而後躬身退後,跪在御醫身後。
御醫道:「柳神醫囑的方子熬得久,方才到了火候,臣領小徒一路奔過來也經不住慕大人入口,還請皎月姑娘隔水鎮過片刻再讓大人飲下,臣等謹循醫囑,絕無怠慢!陛下明鑑!」
大概是被皇帝一聲催吼嚇破了膽子,那御醫戰戰兢兢跪著,也不抬頭,靜候皇帝開罪。
「他腹痛得厲害……」皇帝全然無心罪他,只盯著榻上人慘澹的面色,耳中遍是他苦忍作咽的痛聲。
御醫立刻上前,搭脈觸診,掀衣下了幾道穴針,取來浸了暖藥的帕子敷在慕洵不堪觸的腹上,翻覆輾轉,銀針挨過幾番,臨到天色入了暗,慕洵身上才勉強鬆快些。
御醫臨走時,方得貴候在門外已幾個時辰,他跟上御醫的步子諛語幾句,臨了問道:「張大人,依您看,慕相這身子……」
他沒再問下去,不知是出於擔憂,還是別的緣故。
張御醫將將才把自己從鍘刀底下救回來,和皇帝待在一起,總不是什麼值得快慰的事情。他偏過頭,示意自己的小徒離得遠些,而後與方公公附耳言道:
「男子,當行男事。」
方得貴看了他一眼,讀不出面相,遑論知曉他話中到底是嘲諷還是警示,只能辨得不是好話。
直到將他二人送回太醫院,回到慕相寢宮,伺候皇帝睡下,他靠在房外的門柱旁邊守了一夜,陰錯陽差,星移斗轉。他
恍然覺得自己似乎聽懂了張御醫的話,又似乎仍是不懂。
--------------------
學習使人拖更……
第53章
================
慕洵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清晨。
正是冬寒大起的日子,銀炭燃星光,輕裊煙氣傳過屋樑,纏繞飄渺,勾得屋中人面泛紅。
慕洵渾身乏著力,支肘起身時方才驚動榻邊的一身明黃。
他未曾料到,陸戟竟伏在這床榻邊上候了他整宿。
皇帝抬了抬臉,面上壓紅一片,見他起身,眸中惺忪盡散,英朗眉峰微微生皺:「還難受嗎?」
慕洵搖頭,伸手覆在錦被外作隆的一團上,垂眸淺笑:「陛下當為天下主,今後莫要如此了。」
陸戟看著他,墨發青垂,眸隱山色,百般看不厭的清俊,偏被這一席華綢厚錦罩攏出滿身的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