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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柳楓上前去,尚未開口,便聽屋中隱約掩著咳音,便也不及多問,推門踏了進去。
那人臥在床榻上,身上蓋得嚴實,即便如此,身前那明顯的一團隆意還是撐出了一道飽足的弧形。慕洵松束著發,兩頰洇紅,正捂帕咳著,顯然燒得厲害。
「大人前幾日便有些咳嗽,御醫開了幾副去咳的方子,本已將見好,怎料今日突然起了熱。」皎月獨自進屋,又對慕洵道:「婢已將太子哄回去了,大人且放心。」
慕洵微微頷首,稍將身子躺平些,從錦被裡露了截纖白腕子出來,滿面生愧:「實在勞煩你……」
柳楓擠不出好臉色給他,僅是伸手搭脈,末了,長嘆問道:「昨日去哪了?這宮裡殿外數不清的隨從侍女,看不住你一個懷珠握筆的?」
「昨日…咳、咳…議政而已,我尚乘了玉輦……」慕洵蹙起眉,腹前被褥下盪過一道涌波,顯是他撫掌而過。
「議政?」柳楓盯著那渾圓,目色生銳:「你如今的身子,那姓陸的還許你去跪朝?」
火氣無端上涌,他柳楓竟然不知,那蠢皇帝照顧人竟也能照顧到如此地步。
「且不說他,草民當真不明白,難道慕相如今還放不下那些虛禮,非要將自己折騰至此才肯罷休嗎?」柳楓最不願說他,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說:「若是慕相執意勞心,耗的是自己的身子,傷的是腹中龍嗣,稍有不慎,害的卻是柳楓一介草民的性命。」
他語調疏離,咬了咬牙,狠心道:「草民不求大人視柳楓為友,可也請慕相行事之時,稍稍念及我等。慕相為這天下殫精竭慮之時,於私於己,多加照拂,如此才能讓君主之心堅穩,柳楓這腦袋,便也能在項上待得久些。」
話音落罷,回應他的,只是慕洵的一陣低咳。慕凡矜起熱的面上紅得厲害,清俊疏冷之氣撇下三分,翻上三道與之等同的朦朧醉意,苦楚暈濕眼底,卻也只是叫他擰緊眉心,深息促喘,久不能言。
「昨日內議,事關春闈擢薦,蔣尚書抱病不起,只得將薦書交付咳……交付於我,只是那議殿寡冷了些……」慕洵拘禮慣了,總想撐肘立起半身與他平視相談,奈何攢不上力道,腹中又鬧得不安生,只得安分躺著,盡力掩下喉間燥|癢,低聲答覆於他:「主考之責,唯蔣尚書與慕某相擔,倘若假手他人,莫說失禮失信,豈非失責……」
慕凡矜說得清楚,並非他執意操勞,更不是陸戟莽斷,實在因為事出有因。
他說得清楚,柳楓自也聽得明白。可他一聽明白,自然就很掛不住面子,看了看慕洵,又抬眼瞅過一眼故作無知的皎月,仗義執言的書生面紅過三分,只能埋頭開藥。
「大人昨日回來便請御醫診了脈,禦寒的湯藥備過兩副,只是念及龍嗣,都是些溫劑。」皎月還是開了口:「午後大人便歇過一陣,傍晚說是頭暈,讓陛下回龍寢歇著,陛下不肯,大人還將他趕下床去……」
「咳……皎月!」慕洵知她是在為自己解釋,可這丫頭事無巨細,話里太多瑣碎……
見柳楓被她說地抬不起面,慕洵扶額道:「偏生今日鬧得很……」
他裹在被中仍覺身寒,褥中手掌盡力將身上中衣縫角撫平,再貼掌將腹部撐出的隆處罩緊,莫讓寒意入懷。
這不是句隨口之言,自他起了熱,腹中也格外不安分著,本就目眩昏沉,再被孩子攪了困意,這傷病便顯得愈發難熬,體內仿佛困囿著一隻遍體寒冰的幼獸,引得他渾身酸痛,身心困俱,卻又次次被涼意激醒,嗆咳吃痛,陣陣受著拳腳。
「你身子見寒,他們自不好受。」柳楓接了他的話口,也算找回些身為朋友的臉面,「小皇帝呢?怎麼不見他?」
他話音剛落,只聽身後傳來接連幾聲的「陛下」,柳楓抬眼望去,卻見慕洵抿了抿唇,將那掩咳的帕子藏入枕下,向他歉疚地笑了笑。
「凡矜,今日臘八,我特囑了太子宮那邊帶清兒來此的,怎麼不見……」陸戟人未入殿,話卻先到了。
皇帝大步入了寢宮,張目瞧見的,卻是收拾著醫箱的柳楓。
「你……」他怔愣一瞬,徑直來到榻前,「身上難受怎麼不同我說?」
慕洵背身臥著,寬厚的褥錦將他周身罩攏,唯餘一束松墨般長發麵對他:「無妨,柳大夫來此不過例行診脈。」
陸戟看向柳楓。
柳楓醫箱一挎,一如既往地不給他好臉色,沉著臉兀自走了出去。
「我有些倦。」慕洵忽道:「不若你先去用膳,容我多躺一會兒。」
「昨晚他們鬧你了?」陸戟難得聽他如此說話,不拘君臣之禮,倒像尋常夫妻。
天子坐在榻沿上,手中順過他幾縷發,又稍稍俯身,隔過綿衾,從腰側向那渾滿的腹尖滑繞過去。
「嗯。」慕洵似是困極。
「我喜歡這樣,凡矜與我平禮相待,不似師生,不比君臣,如平輩夫妻那般……」
「嗯。」慕凡矜仍不多言,只抵著喉間難忍的嗆意,捧腹的指掌幾次滑撫。
「慕凡矜,我們擇日大婚吧。」
「咳……咳咳…… 」
慕洵聽他此言,終是隱忍不下,躬身大咳起來。
陸戟接過皎月遞上的軟帕,見他咳得厲害,手掌攥在腹側壓著,左右插不進手將人扶起,只得疊了帕子往人額前拭,指背觸及之處,一時只覺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