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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慕洵正勸著陸戟鬆手,說宮中府上這一陣肯定攢了不少事,讓陸戟先帶著兒子回宮,待自己處理完府上公務,明日下朝便留在宮裡過一晚。
陸戟本還想溫存一陣,被柳楓斜著眼一瞪,悻悻然鬆開手裝回一副正經皇帝樣。
等哄好陸清道過別,馬車朝皇宮駛去,慕洵歉笑著領柳楓進府,命人備了賓客晚膳。
晚膳就設在廊亭院中,月光正滿,燭光燈籠照得亭間亮堂堂的,常青的松竹和風颯颯作響,給廊下投出一片凌落紛揚的枝影。
酒壺小盞端上來的時候,柳楓才發覺慕洵這所謂的接風洗塵,還是在為他操心。
他暗嘆了口氣,說:「慕大人出去月余,回來便覺得跟我這草民生分了?」
慕洵心思被他抓住,倒也不避諱:「剛出發就見到張繼,你們的事本輪不到我置喙,可方才又聽徐管事說你已來府上連躲幾日了,卻要我佯作不知嗎?」
他託了酒壺,提袖倒酒時摸到袖內的一團實物。
「皎月,你來。」慕洵忽招手將那靜立在一側的小婢女喚到身邊,慕洵不在府中的短短一月半,她似乎已成長了不少,沒同以往似的跟著他問東問西問糕點。
慕洵從袖中掏出不大的物件遞給她,翻掌呈出來,是一團簪花。
柳楓看到那小女婢眼睛亮了,嘴角歡喜地勾起來,看嚮慕洵的杏眼裡濕潤潤的:「謝大人……」
「都是大姑娘了,怎麼還哭。」慕洵將簪花放在她手心裡,接著說:「我與柳楓說會兒話,菜齊了讓府里人各自去吃飯吧,別干候著。」
慕洵知她不想當著眾人的面擺飾簪花,心中又定然期待,於是便用這由頭將眾人散去,也好放便與柳楓私談。
「怎麼她有禮物,我這不熟的朋友就沒有?」柳楓不是客氣的人,自行將倒了七分滿的酒杯放到身前,捏著杯身轉了轉,沒往嘴邊舉,苦笑一聲:「你家這酒我都不敢喝了,真怕明天又要渾身疼。」
慕洵知他肯如此說笑,是要自己心安,便淺笑問道:「那柳神醫倒是回家去喝,成天往我府里跑什麼?」
「當然是躲張繼啊!」柳楓盯著一桌佳肴,又看慕洵盯著他的眼睛沒有動筷的意思,心裡猶豫掙扎了一陣,還是勾勾手指,把筷子放下了。
「行了,凡矜,別擔心我。」柳楓捏起小盞自干一口清酒,「我是個行醫的,凡事見的多了就看得開,對那事的想法跟你們弄墨習武的不大一樣。」
「兩個人做了便做了,那下|藥的黑店官府也封了,隔天早上我還喝了涼藥。」柳楓抓抓頭髮,轉眼間白淨的臉上生著幾分不耐煩:「明明處理的很好,為什麼那張繼還天天跑到我醫館後頭守著?他練兵不忙嗎?」
慕洵見他一副被無賴纏上的模樣,心下倒是松去幾分,只是無論如何想不出張繼死乞白賴待在醫館中跟著他的樣子。
「說真的,他要是成天跑來纏著,老|子肯定幾腳就把他踹的趴下,」柳楓接著向他吐苦水,面上苦惱的很,「可他成天要跟我道歉,幫醫館忙前跑後燒飯煮水的,說實話,我總怕他忍不住跪下跟我磕頭。」柳楓皺著鼻子,忍不住的嘆氣搖頭,又舉了酒杯敬嚮慕洵:「我跑你這來躲幾天,不嫌棄吧?」
這直莽的行事聽著不大像是將軍做得出的,可放到張繼身上……倒還挺真。
慕洵本還提著心氣擔憂他,這會兒聽了實情,反倒覺著有趣,便也提了小盞同他對敬。
他心弦一松,滿鼻酒香里便混進桌邊一道清炒的油腥氣,激得慕洵顧不全禮,當即含了口溫酒潤進喉中壓住那瞬即騰湧的嘔意。
柳楓甚至不必看他面色,夾著顆豆粒往嘴裡一撂,又嘆道:「手伸過來我看看。」
傍晚剛停了雨,此刻華燈初上,地上還存著深淺不一的洇濕,月色燭火映著地上重影,灰攏攏叫人分辨不清。
慕洵不大想喝藥,可還是捏著酒杯伸了條胳膊給他。
「有些著涼,我潤幾口熱酒便好。」
他不敢看柳楓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由白轉黑又由黑生怒的臉色。
柳楓摸了脈,又驚又氣,打量著虛汗靜生的慕洵,一時怒得說不出話,起身抓住他近口的酒杯往地上摔。
「柳楓!」慕洵突然被他砸了酒杯,嘔意也沒有完全壓解下去,堵在喉間的燒苦感忍的艱難,一時少有的沒壓住心緒,「我胃裡不舒服,只想喝些熱的暖著。難道一定要咽你那苦藥?」
「將酒撤了,換成熱水。」柳楓轉頭吩咐邊上端著尾菜過來的府人,聲音出奇冷靜。
待目光轉回,柳楓見到那雙深潭似的眸子閃著疑色,正蹙眉看著他。
「這幾天身上乏嗎?」柳楓這才仔細瞧了瞧他並不豐潤的臉色。
慕洵見他神色稍霽,插科打諢的意思斂去些,便也實話實說:「自澄州回程,馬車上便連日覺著倦。」
「噁心幾日了?」柳楓又問。
「昨日中了暑氣才……之前並無大感。」慕洵倒不是諱疾忌醫,只是每回被他抓著腕子不放,總不會是什麼好事。
「進屋。」柳楓盯著他的眼,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他身前道:「進屋躺下,觸診。」
慕洵便是怕他這樣正經,不由捂著悶緊的上腹問道:「我身子不大好嗎?」
「但願是你身子太好。」柳楓藥箱一拎,示意慕洵趕緊跟他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