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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怎奈世事難料,一別之後,天家遭遇大變。
此時兩人四目相對,陸戟小心翼翼往慕洵身前湊,坐上床沿要摸他身前鼓出的軟弧,哪道剛觸到被褥的錦面就被慕洵輕輕擋下。
「臣現在精神不濟,沒有力氣與陛下嬉鬧。」慕洵微皺著眉,額前仍滲著虛汗,「陛下且聽臣說。」
陸戟見他難受,收回手捏著他垂下的袖擺,滿目擔憂:「你說,我不擾你。」
「如今之計,陛下只當並不在意這孩子,也請陛下不要過分親近微臣。」
「這怎麼行!」陸戟急道:「這可是朕和老師的孩子!你這樣辛苦,叫朕如何安心?」
慕洵喉間滾動兩下,喘了口氣,淡淡地說:「陛下方才也聽到了,逆叛之輩皆在暗處。陛下越是在意這孩子,於臣於他甚至於陛下都是危禍。」
「我有錯,凡矜,」陸戟頭一回這樣稱他,顯是想要與他更親近,「我竟懷疑這是你與六、你與別人的孩子,我太荒唐了……」
「是臣之錯。」慕洵面有歉意,「是臣欺騙了陛下。張將軍、方公公、還有流言,都是臣的授意。」
陸戟擰眉,「老師什麼意思?」
「陛下懷疑微臣,當是從那日張繼回宮復命開始。」陸戟聞言一震,慕洵接道:「將軍忠赤於陛下,還請陛下莫要疑他。」天子點頭。
「那日張繼知臣有孕,是臣讓他回稟『月余前受了腰傷』,陛下關切臣,自然想到那日臣如何殺得那位。」他說得平靜,卻叫陸戟緊了拳心,低怒道:「他欺你!」
「陛下放心,他並未得逞,臣也並未……」慕洵頓下,終是說不出「受辱」二字,遂即轉了話口:「前些日子朝中對臣多有閒言,臣並不理會,看似有意避之,實則推波助瀾。」
「凡矜……」陸戟不能想像,他一屆文臣是如何一面護著身腹,一面同那身強力壯的六逆相搏,那些齷齪爛糟的手段他又受過多少……
「方公公的話,也是為臣而傳。」
「他?」陸戟想起昨日方得貴說的笑話。
「臣只是想要陛下相信,這孩子並非龍嗣。」慕洵垂眸,手掌輕覆在錦被的一團隆起上,「倘若能騙過陛下,自然也能騙過那群庸臣。」
「陛下應知,置信流言者不可重用,而傳有流言者須遠之」
「凡矜何苦……」陸戟喉間梗了梗,「朕今日……又負你心血。」
「陛下不必自責。」慕洵忽然挺了挺腰,陸戟立刻上前幫他調過身後靠枕的位置,被他牽了回去:「此番也好,往後若有人迫害龍嗣,陛下當能查出,即見逆叛之心。」
「朕派人護你。」陸戟握上他微涼的手。
「不可。」慕洵仍拒:「陛下派何人護我?若派親信,朝臣當知陛下憐愛此子,到時庸臣攻殲逆臣藏手,陛下更難治朝;若派他人,莫說陛下,又叫臣如何信得?」
陸戟被他噎得無話,唯覺自己顧事不全,孤有莽夫之氣,自責道:「先帝言你經世之才,果然不錯。是朕不能比。」
「承蒙陛下錯愛,臣不過擔先帝謬讚,過分逞能而已。」慕洵捂著肚子淺笑兩聲,語調里倒有幾分自嘲。
慕洵唯一的漏錯,即是輕看了自己在這位陛下心中的位置。本以為他不過傾慕自己一身姿容,怎料他執著至斯。
而陸戟想到御醫之前說他操勞虧空,想起這幾月來數場大變,內外皆患,朝局人心竟由他一人拖著身子全心為自己揣摩,一時心酸得將要掉下淚來。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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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沉多陰,又至一日朝後。
深紅絳紫的衣冠朝服在殿外長街下再次聚散,張繼本欲撇開雜聲兀自回府,耳畔卻傳來多有譏諷的議論聲,他循聲而望:
「你可知?」那人擠著眉,在身前比出一道碩大的弧線。
同行者左右顧盼,自道神秘的點頭,「幾日未有上朝,也不見陛下賞罰表態,想是當作一樁天家醜事。」
「可憐那位,平日見他端得清正,沒想到竟同那勾欄里行一個路數,哈哈,」那臣子忍不住低笑,滿面譏嘲,「以色侍君,竟還真想要位憑子貴嗎?笑話!瞧著陛下將此事按著不表,朝上神情亦無大變,恐是不認呦!」
「還說呢,聽聞那日他血氣大動,陛下也未留人,天將暮了才獨自出的宮門。」
「男身孕子,我瞧那人不傻也瘋。」同行者壓低聲音,「且他可是皇子太傅,君臣隔天道,師徒如父子,這倫常可是亂透了!」
「長舌!」張繼聽不下去,在臣子身後低罵一聲,憤然拂袖,大步離去。
慕洵幾日未朝,自那日宮中傳他身懷龍嗣,各路言論一時未歇。
偏陸戟照常論事,似乎無事發生。
張繼盛怒,這些爛糟話他不是頭次聽講了,想著定是陸戟慕洵私有商議,忍過好幾日,此番終於怒火灼心,出了宮門便騎馬往慕府趕。
開門的小僕見他一愣,壓低聲音問道:「您是替陛下來的?」
「我自來探望老師。」張繼聞語,強作平靜的回他。這小皇帝竟幾日也未派人來看他嗎,不然何至於讓一位小僕如此問?
方近慕府大門,未及庭院,張繼便聞到身周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
慕洵本家不處皇城,這宅子還是幾年前先帝親賜的,方便他每日入宮講學,更有聽聞是先帝親指的五座宅子裡幽靜遠僻的最小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