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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6 20:57:03 作者: 腦內良民
「過去替陛下送情書,現在又給陛下守邊關,臣可真是陛下的好將軍,真走狗啊!」
「奏報留下,將軍不聊國事就給朕儘早回府!」陸戟被他扒了醜事,瞥眼見到立在一旁的小太監憋不住的笑,咬牙忍了好幾回,憋出一句場面話趕他走。
「國事臣馬上說,只是臣要陛下先給臣一個答覆。」
「你倒是古道熱腸,閒事管到朕頭上了。」陸戟知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用力掰著御案梨木,終是長嘆一聲,道:「朕知道了,明日下朝朕與他說。」
張繼說好,而後二人撇去方才流淌出的故友情義,待整理好心緒,正經危坐的談起戍邊大局。
時光紛逝,書房外的落絨飛了又停,直到二人商議停當,窗內已燃明燭,屋外天光昏暗,宮門將閉。
大雪好像很快的裹去了歷史的殘血,妄圖以純白掩蓋殺戮,欺騙世人。手持狼毫的刀筆吏將一場場明暗調記錄在冊,五彩成灰的故事變成黑白分明的墨跡,讓這些痛苦、暗潮、閒趣、無奈之舉,全作喑啞。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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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洵昏沉轉醒,見窗外天色沉的很,床腳卻亮著一柄燭台,光色幽暗,皎月伏在燭台旁枕著胳膊睡著。再往桌前看,柳楓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只是眉間還皺著,顯然是擔心他再出事。
他心生歉疚,錦被之下的指尖仍泛著微微涼意,但他還是循著單衣探了進去,手掌覆上那微隆的弧度。慕洵雖修長清瘦,前三月又多遭磨難,可如今腹中這團血肉到底有了些實感。
「大人醒了?」皎月睡得淺,睜眼朦朧間見慕洵凝視著床頂的雕花,不知在思慮什麼。
「到寅時了?」
「大人多睡一會兒吧,奴婢派人去宮裡告假。」皎月揉了揉眼,她昨日嚇得不輕,流了滿眶的淚,現下眼皮有些沉。
「不必了,」慕洵支肘撐起半身,「近日事多,不可耽誤了早朝。」
「大人……」皎月絞著手站定未動。
「今日腰封還得鬆些。」慕洵放下雙腿,撐著床沿坐起。見皎月不動遂即彎下腰提上鞋襪。
皎月見狀慌了,連忙道:「大人別動,婢這便去拿朝服!」
慕洵瞧她滿臉心憂,輕笑一聲,「哪有那麼矜貴,不過暖殿內站兩個時辰,左右還有柳神醫在,我踏雪時小心些就是了,不會再弄成昨日那樣。」
他面色仍白著,總是比昨日好多了,深密的長睫在燭光中投下陰影,遮住些眸中光彩,倒襯得面目沉穩不少。
皎月望著他嘴角瞬逝的笑意,只感到心口一空,生出些落寂的情緒。大人不過也才二十出頭的年歲,何須將自己逼到這番地步?朝上朝下成摞的文書,那新君不覽,又緣何要大人心血代勞?
這個小小的婢女自然不明白其中微妙的君臣關係,在她眼裡,先前追著慕洵死纏爛打的九皇子竟變成了甩手享樂的新主,自家大人承著這身子還要勞心力的為他辛苦,實在難容情理。
「矜不矜貴恐怕不是慕大人說了算。」
柳楓不知何時醒的,托腮望著剛披上里襯的慕洵,一口怒氣堵在嗓眼裡使勁往下咽。
「吵醒你了?」慕洵朝他笑笑,有些愧色:「辛苦柳神醫在這守著。」
「得了,慕凡矜你別跟我賠笑臉。」任是從小玩到大的柳楓也架不住他這樣謹守禮數,他二話不說,上前兩步搭上慕洵的腕脈,沉吟一陣,神色也還自然,「只是上朝倒也罷了,昨日的方子喝了再走,回來立刻找我。」
慕洵稱謝,眉間笑意更深。
皎月儘量鬆了腰封,嚮慕洵再三確認有無不適,又鼓著嘴給他整理衣冠,心裡嘟囔著不知大人在笑些什麼。
柳楓倒是看得懂這笑,一者是新朝方立朝綱未穩,慕洵就算不畏人言,也須盡朝禮、判國事;二者像慕洵這般的人中龍鳳,竟甘心委於人下,其中情愫可見一斑。只是他未涉人情,難以理解昨日慕洵和那不成器的新君鬧成那副樣子,怎的今日還要趕去朝堂相見。
不過也好,既然慕洵樂得見他,總好過在家懨懨的養著,心融則神滿,或可事半功倍。
話雖是這樣說,可柳楓還是親自送他出門,站在車輿前再三囑咐著跪拜時要緊著身子、累了腰記得揉揉不必硬撐之類的,慕洵在車上聽他連弩似的嘮叨,心中思量著今日幾件緊要的國事,面不改色的笑著應下。
卯時剛至,一身黃袍的陸戟已危坐於乾坤大殿,天子眉宇間尚留有稚嫩的痕形,可他已身長八尺,燁然一頂天立地的男兒模樣,此情此景之下竟也沒有突兀的不調感。
慕洵隨著一眾大臣跪完禮,跟著聽地方奏報又站了許久,切實感到腰腹有所不適。他向來重儀禮,多道君子以禮存心,因此只咬牙忍了,盼著朝會早些結束。
好容易待眾臣奏畢,慕洵沉著步子拜送,再起身時感到腰筋酸得厲害,他定了定神,欲待人群散去好暗自撐撐腰背,抬頭卻見陸戟候在側門的黃簾後盯著他。
天子的隨行太監方公公佝僂著趕來,諂笑道:「陛下請慕大人暖閣一敘。」
慕洵道一句有勞,板直了身子隨他往宮城內疾行。
雪早已停了,蓬鬆的軟絮結出堅冰,寒氣比之昨日更甚。
公公走得急,慕洵跟在身後不好怠慢,只得雙袖輕攏於身前,佯作忐忑,實則將手暗覆於身側,承著力護住腰腹。